所以先前华清曾提过要入冬后要带着宋朝月来这凉城,未曾想,宋朝月却误打误撞先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华清知道宋朝月先于自己到了凉城,索性叫她替自己看了看这些足有一人高的账簿,看看是否有何猫腻。
来了这么几天,宋朝月肩上搭着一条绒毯看了快过半的账本,奇怪的是,这账一点儿错处都没有,就好像,早已经被人仔细检查过一般。
“吴平呢,叫他来见我。”
这吴平,便是华家于苍州的主事人,据华清信中所言,吴平在华清阿祖还在世时便已经在华家做事了。
他起初是在丹州一小城店铺的掌柜,后来他所管的那家酒楼生意甚好,得华老爷子青睐,便将此人派往了苍州。
起初的十几年,一切倒也还正常,可是近几年,亏损越来越多,问其缘由,吴平只说是这几年苍州天气实在异常,所以粮食草药之类成色不好,卖不出好价,方致亏损。
吴平到时,穿着一身藏青色及大腿的长袄,头发不多,其中已经有了许多白丝。
这也不怪,毕竟他已年过五十了。
他被人引进了厅内,入厅堂,里面正燃着一个炭盆,他有些发冷的手这才缓和了些。
今日不是来见家主派来的人吗?可这人呢?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扇彩蝶屏风后面传来悠悠说话声:“吴掌柜,若冷的话,我再叫人给你送上一个手炉?”
原来这人躲在屏风后面,吴平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他修炼多年商人那张热情而又市侩的笑脸。
“不劳您费心,在下挨着这炭盆烤烤便是。”
透过屏风,宋朝月看见,吴平用手指攥住了他有了几个破洞的袖口,似乎想将他那破洞的衣服藏一藏。
宋朝月观察着吴平,吴平也观察着宋朝月。
屏风后人是个女子,声音极为年轻。他起先猜测这位是否便是之前入华家的那位宋小姐,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宋小姐已经摔下山崖离世了,那这位,难不成是主家新找的人?
“吴掌柜,我姓江,汤汤江流的江。”
吴平立马唤了一声江小姐。
“我貌丑,幼时脸上留下一道疤,是以不愿以真面见人。承蒙家主不弃,允我入了华家。无法直面吴掌柜,还请见谅。”
这是宋朝月来到凉城后便为自己编纂的一个新身份,她从今往后,随母姓,姓江。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其间宋朝月有提到账目一事,见吴平并未其他异样,便叫其回去了。
一无所获,宋朝月盯着那写满数字的账本,愣着发呆 。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既无思绪,宋朝月决定走走。
平夏将宋朝月送到后,便被其遣走了。
而今跟在宋朝月身边的,只有一个华家的侍女,红梅。
红梅年纪比她大一岁,为人沉稳,从不多言,她也是这凉城中唯一知道宋朝月真正身份的人。
不过她是个孤女,自小受华家庇佑,分外感激华家,所以华清才叫她来,伴在宋朝月左右。
初来乍到,宋朝月并不熟悉凉城。
凉城风光与她的家乡泗水截然不同。
这里鲜有木质的楼宇,更多的是以土砖与石砖为砌。沿街看来没有南方的五彩斑斓,花果飘香,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壮阔。
待到这里下雪了,想必很好看吧。
带着帷帽的宋朝月走在凉城的街巷之中,沿途,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乞讨者。
这群人里,有老弱妇孺。宋朝月不忍心,从腰间钱袋里掏出就几个铜板,丢给了其中一个抱着年幼婴孩的老妪,其余人见有人赏钱,便一拥而上,红梅护住宋朝月许久才脱身。
待到两人坐在城中一家酒肆之中,宋朝月仍心有余悸。方才那群人,恨不得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扒下来。
玉梅点了一壶酒,告知宋朝月可以暖身,宋朝月却不饮,她喝了酒之后是什么样子,她自己最清楚,还是算了。
玉梅三两碗酒下肚,身子也暖和了些。
她说起今年凉城的形式,这两年苍州夏季干旱,所以没有什么好的收成,可上头的赋税却依旧没有变。为避免交不起税粮被关进牢狱中,好多老百姓没办法,只能丢下家中几亩薄田,背井离乡,以乞讨为生。
宋朝月听着,胸口发堵。
想到方才她给钱的那个已经黄皮寡瘦的老妪,瞬间觉得不是滋味。
“小二,上一壶酒!”
宋朝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循声看过去,是个熟人。
而站在他斜后处的,不是孟祈,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