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子入宫觐见——”宫人的声音传得老远。
尚在东宫之内的太子听到父皇传召的消息,踉跄两下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堪堪站稳。
“余公公,父皇可有说些什么?”太子紧张不已,竟是慌不择路问起了自己父皇的心腹。
余公公一如往常,笑眯眯对着太子说:“殿下,您且跟着老奴进宫便是。”
玉华宫内,皇后突闻陛下在见过张继后便传召太子,将手中握着的佛珠生生扯断,珠子落满一地,如同皇后已经分崩离析的思绪。
她赶忙同身边的近侍说:“快!去告诉阿弟,东窗事发!”
宫女带着皇后娘娘的令,就要出宫而去。
谁料步子才将迈出宫门,便被门口禁军持长枪拦下,“陛下有令,玉华宫之人不得随意进出!”
她灰扑扑回了宫内,同主子禀告。
皇后跌坐在椅子上,一头盘得精致的长发已然开始散乱。
她十六岁便嫁给了嘉和帝,纵然这么多年,年少夫妻已然离心,但她仍不愿相信,嘉和帝会因此事而对太子、对他们许家,痛下狠手。
“不会的,应当只是唤阿季去说说话,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直重复着不会的,也不知是当真相信,还是只是麻痹自己。
灵裕殿内,因父皇急诏赶到宫中的太子正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腰背拱起,丝毫不敢看父皇那锐利的双眼。
“阿季。”嘉和帝唤自己的嫡长子,依旧如往常那般。
“儿臣在。”
“朕病重期间,你待朕监理国事,朕醒后,有多位大臣对你赞不绝口。那你以为,你做得如何?”
太子浑身汗毛骤然竖起,站起身来恭敬却又磕磕巴巴回道:“是大臣们对儿臣多有协助,儿臣、儿臣自知尚有诸多不足,仍需学习。”
嘉和帝见他这副窝囊样,拍案而起,指着他骂说:“蠢货,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太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抖如筛糠。
“儿臣,儿臣,儿臣知错……”
他的声音如蚊蝇般小,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任谁也不能在此刻心如止水。
“褚季。”嘉和帝看着太子,语气突然又和缓了下来,“你要记住,你姓褚,而非姓许。”
这话语气虽不重,褚季却听出了其中之意。
父皇是在责难他唯听母后舅父之言,却忘了,自己是褚家的子孙,他母家对于自己的事,手伸得太长。
“今日,将一切都说清楚。不然朕会立即将你交给广闻司,到那时,便再无转圜之余地。”
太子吓呆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进退两难之际。若老实交代,那桩桩件件重罪足以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若缄默不言,而后被送进广闻司,到时候铁定会被扒掉一层皮。
他犹豫许久,害怕地看了眼父皇,终于还是开了口。
这一场问询直到子时都未曾结束,被困于玉华宫中的皇后身上如有火烧。
她如今便是一只被困于宫闱中的囚鸟,飞不出去,更无力挣脱。
她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只要陛下稍一恫吓,便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倒时,不仅是太子之位会被褫夺,他们许家,更是难逃一劫。
完了,似乎一切都完了。
她就这般坐在窗边,从日落,等到了日出。
今日晨起问安的后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到玉华宫外,被禁军拦住,宫中这才有了诸多猜测。
三皇子生母慧妃来了一趟被拦后便回了自己宫中,沿途中,有其余后妃问她是否知晓其中缘由,她佯装不知。
可回到自己的瑶光宫,她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止不住了。
皇后被禁足,她作为三皇子生母,升云军主帅钟家的女儿,自然知道为何。
升云军被人所害,从前那些伴她长大,教她骑射的叔伯死了好几位。
三年前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有足足半年能未能安眠,每日入梦,都能见到那三万军士的因饥饿与寒冷而无力叫苦的样子。
她恨,恨不得能生啖这罪魁祸首的血肉。也恨,陛下未将此事彻查。
三年后,事情真相终于重现于世间,她也从儿子口中得知,当年导致这升云案的,就是许国舅,以及他身后的皇后太子一众。
她出身不比许皇后差,每每被她以皇后之名所压,都叫她苦闷不已有只觉有气无处发,有力无处使。
而今太子一党被查,可算是叫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与褚临都将这次当作扳倒太子一党的绝佳机会,他们,必须要添上一把火。
“娘娘,太子被从玉华殿放出来了。”
“他如何了?”
“瞧着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走路都是晃荡的。”
慧妃沉思片刻,将人给好好放出来了,这是为何?
她突然有了一个可怖的想法,陛下不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放过太子吧!
不行,她必须要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