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褚映枝自孟舒安死后,果然是疯了。
先是要不顾律法拉着自己去给她的儿子陪葬,而今竟然不远千里来质问自己,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嘲讽、轻蔑,这是益阳公主此时在宋朝月脸上看到的表情。
她被气得手抖,“你今日便随我回笙歌城,往后日日祈福诵经,为我儿积福。”
她说这话时十分理所当然,仿佛宋朝月是一株可以由她摆弄的花草,而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朝月听了这话,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益阳公主,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已经离开了孟家,我还要日日为孟舒安祈福。
你们将我骗进孟家,嫁给一个病秧子的时候,我认了,我想着安心陪着他便是。孟舒安重病,你信了巫蛊之言,要取我之血,我也认了。孟舒安离世,你要我去陪葬,我费尽全力才得以挣脱。而今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你却不辞辛劳要将我带回去,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
你的儿子是你的心头肉,那我呢,我就不是我父母的心头血吗?只是因为孟舒安生于孟家,出生在公主的肚子里。而我,不过是区区小吏的女儿,便可以任你们这些皇亲权贵宰割吗!”
她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益阳公主突然想起幼时所读之书: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
她做了如此久的公主,早已习惯于凌驾万人之上,无人忤逆,无人敢犯。
今日这个丫头所说的这些话,无一不字字扎着她的心。
她心虚,却又感到自己身为公主的威严被挑衅。
起伏的胸口被强压了下来,她恢复了自认为公主应有的仪容,坐了下来。
“那好,我便跟你谈一谈。”
宋朝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阿罗见状,连忙拿来了宋朝月的外袍,给她披上。
宋朝月站在益阳公主跟前,听着她那高高在上却又自以为体恤的言论。
她言语中尽数是说,往后宋朝月尽可以另嫁任何人,可这人,独独不能是孟祈。
因为她宋朝月曾是孟舒安的妻子,而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这样的事情,有违伦常,会被天下之人所耻笑。
益阳公主轻轻转动着她手中的白玉戒指,“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离孟祈远些……还有,离三皇子远些,那我,便不再干涉你,天高海阔,任你去飞。”
若是宋朝月想要解除眼前之困,她大可以一口应承。
可是孟祈,是她心心念念了六七年之人,怎能说放就放。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三皇子,民女与她并无瓜葛。可孟祈,恕民女难以从命!”
没有想到宋朝月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不肯放手。
益阳公主站起来,冷冷说道:“既然我给了你一条明路你不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朝外唤道:“来人,将宋朝月给我押回笙歌城!”
外面来了好几个侍卫,一左一右押着宋朝月就要外走走。
阿罗上前去死命拽住宋朝月,不想叫人将自家小姐带走。
宋朝月被押着走出了门外,这才见到孟文英,原来她一直就站在门外,看着宋朝月被带走,踌蹰害怕,不敢阻拦,也不敢劝说。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哥跟从前的二嫂嫂,竟然能有这般关系。
府里的人碍于益阳公主的身份,都不敢上去阻拦。
门口的两个府卫不停地朝街那头看,等着人来。
终于,无人的街道之上响起了马蹄声。
一支箭横空而出,直指宋朝月与益阳公主的方向。
宋朝月心惊,益阳公主亦是。
她瞧着那支箭不断地朝自己靠近,锋利的箭头一点一点到达自己的眼前,然后……那支箭从益阳公主耳旁的发丝间擦过,硬生生划掉了她一簇头发。
孟祈孤身一人,从清晨的雾气中骑马冲出。
宋朝月看见他,心里头便安定了许多。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救过自己……
孟祈翻身下马,先看了一眼宋朝月,然后眼睛又挪到了益阳公主身上。
那眼神,像一头尚未被驯化的野兽夺走了吃食,已经露出了獠牙,势要将来者生吞活剥。
益阳公主被他眼神吓住,却还是先声夺人:“孟祈,你这是想杀了本公主?”
“听闻府中来了不速之客,还要带走我府中之人,作为这家的主人,我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
“孟祈!你可不孝之子。你以为躲在这儿便能掩人耳目,与宋朝月苟合吗?”
苟合?
孟祈听罢,眼中淬着的寒气愈甚。
他迈着步子走近,走到宋朝月身边,一把将她拉过自己旁边,与其十指紧扣,如同宣誓一般,“公主殿下,劳您用词文雅些,这不是苟合。宋朝月往后,是要嫁我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