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举手之劳罢了,还未谢师傅让我们有机会近距离观赏这灯上的彩绘。”
我对报酬兴致缺缺,直言拒绝了:“两盏灯,一盏是我捞人的报酬,一盏是他挂灯的报酬,正好。”正好当礼送出去。
今年的灯是纪念丰饶民战争中死去的将士,我一边定好坐标把灯传送上去,一边听师徒二人讲帝弓司命座下元帅和几位将军的故事。
“仙舟翾翔,云骑常胜。”
绵延千年的恨意不是单靠一次两次战争积累的,对错与善恶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不敌视巡猎也不仇恨丰饶,只是喜欢听故事。
随着故事的落幕我把最后一盏灯挂上。
还未到晚上,灯像书房里挂着的画一样,没有任何耀眼的地方,只有挂灯的匠人和善于停驻观察的旅人才能品会一两分灯上绘画的美。
我拿上报酬,足足两盏提灯两盏挂灯——我拗不过那位热情的师傅,景元也不劝劝,在旁边笑呵呵看热闹。
眼见要被塞第五盏甚至第六盏灯,我赶紧拉着他溜了。
此时夜幕降临,远远能看见更多彩灯节次点亮。
恨可以融入骨髓,但时间无穷,人们关注的永远是当下,只有遗忘常伴。
我很幸运穿越时空,几个琥珀纪后还能讲述列车的故事。
我端详手中灯的彩绘,有点心疼一会儿要送出去。
我问景元:“对了,今天我出院时你说已经给我找好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问你,仙舟的房价高吗?我身无分文,怕你给我安排的太高端,不符合我的身价。”
景元说,他找的地方不要钱。
我惊悚,虽然我的身价不高,但也不会这么低吧?
“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价,有个住处,不是应得的吗?”
恕我直言,应得的从来只有报应。
我与景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向聚会的酒楼。
新年不愿意做饭的家庭多得是,酒楼内人头攒动,据说我们吃饭的包厢是云上五骁卡着点儿去抢,结果没抢到,最后还是刷腾骁将军的脸才订上的。
包厢在二楼的楼梯口,景元手放在门上却没有动,转头对我一笑:“我们鸽了他们去其他地方吃吧?”
我:“啊?”
……
我们最终真的鸽了他们,然后蹲在路边吃鸣藕糕,灯很随便地放在一边,我肩上还披着景元从地衡司顺来的毯子。
这算不算占用公家财产?
“呃…不是说那包厢好不容易才订上,腾骁将军还出卖了色相?”我磕磕巴巴问。
“领导的宴会有什么好的,你想听他们长篇大论坚持帝弓司命的领导,打击寿瘟祸祖领导下的犯罪集团?还有谁告诉你腾骁将军出卖色相了,你可真敢说。”
“真的吗,我不信……唔唔。”
我被景元喂来的桂花糕塞了满嘴
……
……
虽然我嘴没空说话,但在我锐利目光攻势下,景元又塞给我一串琼食鸟串,笑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我就是不想听他们唠叨我‘放着一身武艺不用,跑去地衡司上班’。”
景元如今在地衡司工作。
这便是宇宙的神奇,游戏与现实的不同。
——腾骁将军和云上五骁俱在,景元也不过是地衡司的一名执事,每天按时按点下班。
世界简直美好到不真实,真令我好奇。
景元说我的思路很怪,“世界美好”怎会与好奇挂钩?
我终于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景元回我一个明媚的笑,反问我为何会这么想。
“你不像是喜欢处理文书工作的人。”
我当时离白珩所带的杀伤力武器不过两臂距离,但依然活了下来,丹枫的龙狂也没有游戏中描述的那样严重,记忆清晰神色清明……
宇宙这么神奇,蕴含时间力量的巡猎偶尔看到什么也不足为奇吧——想也知道景元不会告诉我,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转移话题。
“他们会来找我们吗?”
景元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你把咱俩想得太重要了,我们可比不上靠腾骁将军面子才换来的新年团圆饭。”
身侧的温度令人心安,我无端想起游戏中的景元将军。
“将军只是一时的身份,称呼我景元便可。”
游戏中总是身戴铠甲的身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芝兰玉树的景公子
——一身杏色织金的广袖长袍,眸如灿阳,色如秋月。他笑时眉眼间总有股温柔之意,在灯火葳蕤中化开,茫茫夜色中教人想把他这束光置于心间。
“团圆饭啊……”我不自觉重复他的话,顿时惊觉一件事——抛去吃饭的地方不谈,我竟然在和景元吃年夜饭哎!
景元不知从我的语气中读懂了什么,他用手背轻贴我的手背:“想家了吗?”
家?我思考了几秒回答:“没有,又不是第一次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另一个地方。”
开篇我说过,我踏上开拓命途纯属无奈,原因在于我的养护人,他自顾自帮我做了决定,直接打晕我,把我丢到了列车上。
景元的神色并没有随我的解释变轻松,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狐人青年忽然跑来打招呼。
“呦嘿,景元!”
又有人来了,景元真受欢迎啊,光我们坐在路边谈天吃东西这一小会儿,已经有不少景元在地衡司的同事跑来拜年了,还有人要给我红包,但景元微笑替我谢绝了。
其实我想要QAQ。
不过我察觉到景元有一点点不高兴,所以没敢说。
青年很开心,欢快地向我打招呼:“小明弟弟,出来和景元过二人世……呃!”
他被景元撂倒了。
我纠正他:“我叫冥。”
神奇,我听得出他说的是“明”,而不是“冥”,这两个字虽然字音相同,但一亮一暗,在咬字时总会有细微的差别。
比如景元叫我“冥”的时候,语气会放轻,像在幽暗的山洞里说话,悄悄的,仿佛是怕惊扰里面休憩的蝙蝠。
青年站起来摸摸脑袋:“啊?我知道你叫小明啊,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吧,我是地衡司的墨迟,你好你好。”
好难解释,我选择放弃。
坐着与人说话实在不礼貌,而且仰头很不舒服,我单手捞着肩上的毯子站起来,谁知被青年惊恐按住,他手劲不小,我一下子没站稳,下意识拽住景元的衣角保持平衡。
青年没有发现他差点把我按倒,双手依然放在我的肩上,炮语连珠的话从嘴里冒出:“我虽然不通药理,但也能靠面色辨几分你的病情,小兄弟你虚啊!要是不注意于寿命有碍,看看此款泡椒姜汁洗澡剂……呃!”
他又被景元撂倒了。
“商贾之事我不懂,但断然不会像你这般,上来就说人家‘寿数有碍’。”
“抱歉,对不起,骚瑞,撒由那拉,前两天我才在天舶司门口摆了个算卦摊,一时没改过来……”
我尽量放轻语气,慢条斯理地问他:“寿数有碍的人很多吗?”
墨迟掷地有声:“反正都没天人活得长嘛。”
啊,这就是比较法的魅力吗?
我还未开口,墨迟忽然倒退一步,仿佛我身边出现了可怖的怪物,他口不择言,慌不择路,转身就跑:“啊哈哈哈,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新年快乐啊哈哈哈。”
我身边没有怪物,只有景元。
似乎在墨迟说完“没天人活得长”,他的不高兴更上一层楼。
我佯装没有发现,用平淡的语气征求他的意见:“我认为我们被严重打扰了,要不要买回去吃?正好我还没见过我住的地方。”
景元一愣,别开头笑了一声:“被你抢先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移不开神,脱口而出:“景元。”
“嗯?”
“你好甜啊。”
景元:?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