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尖头沾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千晓用手指触碰了下,“蜡烛?”
她拿着簪子去找钟离,
见钟离屋子的门虚掩着,小心地敲了敲,“客卿,你在吗?”
“在。”
“我有事找你,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
得到应许后,千晓小心地跨过门槛,钟离在屋内右侧的里间,被腾纹的屏风遮挡,
“客卿?”
钟离侧对着屏风,转头看到小生笑着探出了头,
小生大部分的身子被琥珀色的屏幕遮住,只有右手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握着那根银簪。
“怎么了?”钟离猜到千晓想问什么,他故意不去点破,想看这就算睡硬木头也不想麻烦别人的小生会说些什么。
千晓从屏风后走出来,伸出手在钟离面前摊开,“你东西忘在我这里了,我给你送来。”
有趣,钟离微笑了下,他从小生手里拿起银簪,温凉的皮革触碰到千晓被抱了一路的行李磨得有些肿痛的掌心,
带着丝丝敏感,她不习惯地蜷缩了下手指,忍不住去想客卿为什么晚上还要带着手套?他不洗脸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自己这个点都没睡呢,说不定人家也是个夜猫子。
只是这个手套下到底藏着什么,真的很让人好奇。
是要封印冰雪魔法的吗?
就在千晓胡思乱想之际,手中一沉,钟离将簪子放回了她的掌心,
“先生?”
“送你的搬迁礼。”
千晓是站着的,青年坐在椅子上,这是千晓认识钟离以来第一次俯视着这个男人,
男人坐在烛火的光影里,红色的眼尾轻挑,嘴角不明显地扬起,偏头看着她,千言万语都藏在这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仿佛能道尽世间所有的风花雪月,
再过几个月就要飘雪了,千晓忽然这样想。
“搬迁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
“如果用摩拉来衡量,这件是节日彩头,并没有花费钱财,安心收下便可。”
安心收下便可,
在千晓短暂的人生中,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对你的好,一定要去偿还。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而不图点什么。
钟离说这是搬迁礼,是节日彩头,是免费之物,
可璃月是契约的国度,
“先生,”千晓说,“我们之间的契约在哪?”
“小千在想这个?”
“嗯,”千晓握着银簪,“您愿意让我住房子,不要房租,即使我后来提出还给你,看上去达成了契约,可在这之前,我跟你之前的契约呢?”
“还有,”她继续说着,“这根簪子也是,无价之物有时比有价之物更可贵,其所蕴藏的是某一个时刻的回忆,您把它给我,我们之间的契约在哪?”
“千晓,”钟离喊了她名字,“你多虑了。”
“没有,”千晓摇头,“我不想欠你什么。”
或者说欠任何人什么。
“如果是刚陪你来的少年,他为你所做一切,你可会觉得亏欠?”钟离忽然问。
“刚陪我的少年?”是风野吗?客卿不是一直在屋里吗,怎么知道风野来了。
“他不算,我跟他从出生就认识。”
钟离轻叹口气,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顷刻间将千晓笼罩,口吻淡淡:
“小千,所谓契约并不意味着一切都要达成一比一的交易,在过去或者在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建立着契约,你总在某一个时刻无意间地达成了这些契约,所以,”他看着千晓,“这样的契约,你我之间或许早就有了,包括你和那个少年。”
钟离看着千晓手里的银簪,“我曾用它挑过灯芯,用的时候记得清洗。”
千晓理解了钟离的意思,
所谓当下并非当下就要偿还,
就像她因为摩拉克斯的点化有了人形,即使当年她根本不可能带着野果野菜野鸭蛋翻山越岭去感谢摩拉克斯,
但往后的岁岁年年,她一刻都没曾忘记摩拉克斯对她的恩情,
没有他的点化,她不知道还要当多久的石头,一百年、五百年还是一千、一万年,
都说不准,
摩拉克斯赋予她人形,而她见证了摩拉克斯的成神之路,铭记摩拉克斯的恩情,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信仰的永恒,
这便是她和摩拉克斯之间的契约,
而她和钟离呢?
千晓笑了下,在莹莹烛火里,两颗小虎牙格外俏皮:“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她拔下头上的木棒,插上银簪,
很好,压根没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