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旁的街景一个个地掠过,等司机停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到了吴山居。此时夕阳西下,天边的夕阳美地如梦如幻,闷油瓶站在吴山居的门口,好像早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样。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年轻的脸上,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却又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年轻人不同,连周围的夕阳中都搀进了血。
司机下来给我开了车门,跟我告别以后匆匆倒车走了。
他看到我站在那里,我向他走过去,他侧身给我开了吴山居铺子的门。我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闷油瓶看也没有看我,先走进了铺子:“三天以后。”
我忽然想起刚才小花说的话:“你现在的出场费很高?”
闷油瓶大概没料到我会说这个,稍微怔了怔:“高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对张家族长来说,自然是低了。”我说完忽然想到自己跟闷油瓶一块从来没给他出过出场费,上次胖子还从他那里借了……一百万?
他正待说什么,胖子的声音从铺子里传了出来:“天真,天真你回来了吗!”胖子从里面探出头,因为闷油瓶站在博古架旁边,加上店铺里光线又暗,他一下子没有看到闷油瓶,只看到我站在那里了。
胖子朝我一边招手一边喊:“你要给小哥吃的那个蒙汗药还要不要?你要不要做成面条,我……”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一把捂住胖子的嘴:“你给我闭嘴!”
胖子一边想要把我的手扯掉,一边还想说话,这会儿一眼看到闷油瓶站在那里,连忙朝我打个眼色,意思质问我怎么不跟他说小哥就在这里?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就用这个按在他嘴上的手直接把他按窒息了,用残暴的眼神表示,你一来就说漏嘴了,你这个大漏勺!
胖子立刻表示自己不再说话了,我再次警告了他一眼,转头对闷油瓶心虚地笑了笑,自己就想往里面走。
这时候胖子忽然拉住我:“那那几斤蒙……那个什么粉怎么办?”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一支针筒。
我一下子福至心灵,顺着胖子的动作把针筒顺进了袖子里,表面上还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你自己拿去擀饺子皮吧!”一边用眼神嘉奖胖子这一招暗度陈仓用的不错。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我就立刻往自己房间里溜进去。
回到自己房间,那一地的玻璃渣和酒已经整理好了,傍晚的风吹进来有些凉意,我过去把窗户关了起来。关好窗户以后,我回到书桌这边,拿出胖子刚才塞给我的针筒,这是极小的一支针筒,纤长的针管里是琥珀色的液体,上面没有任何标注,我猜想这应该是大剂量的镇静剂。
虽然我是跟胖子要了这个,但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怎么用。手机响了一下,果然是胖子发信息过来,告诉我这是个给大象用的镇静剂,他说万一你真的跟小哥发生什么冲突了,暂时保一条狗命是没有问题的。
我心想,你这T娘的是什么话,想着,我就把书桌的抽屉打开来,把针筒放了进去,事实上我确实没有真的想要用这个,那完全是那时候脑子一热的结果。我站在书桌边发了会呆,又把针筒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放到了一侧的书架上,站在书架前迟疑了一会,觉得这样一眼就能看到也不太好,伸手将针筒推到了书本的侧面,这才有种安定的感觉。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浴室里洗澡。
当温热的水落在身上的时候,我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想到自己好久没回这里了,说起来自从认识闷油瓶和胖子以后,在吴山居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早些时候一直忙着找三叔,辗转在各个墓里,后来闷油瓶去了青铜门后,那十年里一直在外奔波,别说吴山居,连家都好几年没回去了。再后来闷油瓶十年归来,我们一起去了雨村隐居,直到因为找三叔而牵扯出听雷的事情……直到现在。
我走出淋浴间,拿了毛巾开始擦身体,浴室里的镜子因为潮湿而蒙上了一层水气,我抬手擦了一下,镜子光滑的表面便显现一层模糊的水印,当比刚才蒙着的雾气要清晰许多了。我这些年来身上留了不少伤口,大半已经很淡了,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去医院做了修复,主要还是怕家里的长辈担心。
我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脖子,伤痕已经很不明显了,但是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不是看不见就能当做不存在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就在我侧身想去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余光扫见镜子里居然映着另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一刻我立刻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确定我进浴室的时候门关好了,而且我这个浴室也不是豪华大浴室,统共也就这么点小地方,一转身就能看到整个浴室包括淋浴间的全貌,不存在有人进来而我不知道的情况。
更何况吴山居里除了伙计还有胖子和闷油瓶都在,怎么能有人无声无息地进入我的浴室?
一般人的反应肯定是回过身去看,但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不会在反应上输给本人了。我的动作依然没有停顿,手继续伸向毛巾,脸虽然侧过去了,但是视线依然停留在镜子上,在抓到毛巾的那一瞬间,我猛地把毛巾向后面那个人站的地方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