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宴明昭都没有忘记当年他在潮湿阴冷的废弃角挣扎过程中的无助,好多肮脏的手游移在他的四躯,盘算着怎样下刀才能将他的五脏六腑掏出来卖个好价钱。
他的左手臂被硬生生捏骨折了,整个人冰凉的躺在不见光的地方。
绝望,空洞,麻木。
他忽然听见转角处有脚步声,他的求生意志催促吼叫着从喉咙里喊出了救命。让人血液凉透的是,那个脚步离开的很匆忙,几乎一刻也没有停留。
他被麻醉的药效在人贩子的刀对准他心脏时,因为惊惧而忽然消退。他反手出其不意抢了人贩子的利刃,长期精神紧绷下他利落的捅杀了其中一个人。
刀光寒,浊血热。
三刀,刀刀致命。
满脸的血色下,警察不知怎么出现了。他被按倒在血泊中,杀了人的后怕让精神脆弱的他大笑出来,他的脸贴着挤压着地面,满脑子都是红彤彤的血光,唯一的想法还是:“真是对不住啊糯了,今天要失约了。”
如果不是被警察扣押着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遗落在角落转角的平安福,他应该还会笑得出来。
那个平安符他还记得,程一诺明明说过:“我从小戴到大,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原来真的有人在转角,真的有人......可以救他,甚至早一点报警的。
宴明昭全程安静的配合着审讯,警方最后判定其正当防卫,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又问了警察:事发当日是否有人有人报警。
警察再次面色无常的说:是前几天有人举报这群人贩子游荡在这附近,我们是关注了好几天,最后在事发地把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他明白了,程一诺来找他了,看见了他在巷子里,被人用刀架着,被人拖拽着拉进黑暗,但是他没有救他。
他——宴明昭,又一次被人放弃了。
程一诺脸色绝望起来,痛苦的低声说,“对不起,这三年,我......一直为当年的事......”难过,我应该去找你,你就不至于一个人面对。我总是梦见你受伤,梦见你一个人被人贩子围困。
宴明昭神情淡淡,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却钝痛一下,痛感慢慢的扩散,又化为实质的愤怒。
看啊,这个人,现在看上去的那么痛苦,仿佛真的很悲伤。可真相仅仅只是因为我又出现了而已,如果我没有出现,他连愧疚也不会表现出来,甚至可能都不会想起我。
他想要我的原谅吗?是想要可笑的心安吗?
既然真的那么痛苦,为什么当时见死不救,为什么连报警都不愿意,在你离开的那近半个小时里,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
“程一诺,你改名字了。你不觉得讽刺吗?”
宴明昭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杨峥觉得他的小竹马情绪反复的越来越奇怪了,啧,他的小竹马的同桌也奇怪。
明明前几天还好到不行,天天扎堆讨论英语来着,自己可是怎么也加入不进去的。可现在:一个精神恍惚的、像......死了八百年的是他那从初中穿同一条裤衩长大的好兄弟;一个面色凝重......拉着个脸拽得跟二五八万的是这个学期刚认识的新朋友。
杨峥紧眉思索,在看见小竹马小心翼翼给宴明昭推了份学习笔记,又被后者无情推回时。他终于恍然大悟:哦,两个人吵架了。
杨峥越想越不对,这两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啊,一开始还以为程一诺不喜欢这小同学,后来发现不尽然,再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冷战了。
杨峥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推了推旁边昏昏欲睡的林任,林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然后立刻低头装作认真看笔记,顺带还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还不忘低声问:“卧槽,是老崔来了吗?”
动作之娴熟,妥妥的惯犯。
杨峥:......
林任用余光左右瞄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后又趁着上面大论“归去来兮”的语文老师不注意,轻轻用手肘杵了一下身边的人,“儿子,又怎么了,等一下数化连堂呢,能不能让爸爸我休息会。
“滚你爹,我有件正事问你。”
林任直起腰,也有些紧张的靠过去,“干嘛。”
“啧......就前面那两个人......”杨峥一个眼神飘忽过去,林任立刻心领神会,随即觉得莫名其妙:“啊,怎么啦?”
眼神迷迷糊糊的,一副还没有明白的样子。
“得了。”杨峥自觉多此一举,抬手不轻不重的按下林任的脑袋,让他额头贴上桌面,“睡你的吧。”
还不如去问当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