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澜要下山这事,说出来差点让他几个师兄吓得花容失色。
联想到他以前说下山便是几年的失联和回来的浑身是伤,林如笙拍着桌子声音都变了调:“你要下山?”
三长老乔如翎言简意赅,语气冷淡又紧张补充:“多久?多远?”
叶清澜面露无奈,摆手解释:“只是在脚下镇子转转,半日便回。”
林如笙对他说的话向来不尽信,闻言扯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巧闲事厅那边的弟子要下山采买,师弟若是无其他事,正好能照看一二。”
照看是假,找个理由让人看住叶清澜是真。
他去地坤堂那边的闲事厅时都在自我怀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何时这么岌岌可危。
但林如笙不至于拿编排的理由搪塞,闲事厅近日似乎确实有物件留在了山脚下的镇子。
原本听闻这些物质都是有伙计专程送到山外,可这次不知为何山下送货的人被耽搁。
有弟子联系才知道近来山下多了许多外地人,进城的管控严格许多,一层层筛选,那些外来的货物至今都还被留在驿站。
闲事厅拨出来的弟子并不多,一路同行只有五人,除却一人,都是生面孔。
那个被除开的人,是令叶清澜觉得意外又可疑的慕归寒。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清澜怀疑归怀疑,却也没无脑倒直接去质问他人的计划。
只是等人都到齐后,领着他们下了山。
闲事厅的弟子需要拿着账单去城外的驿站取东西,他们在茶馆分开,慕归寒和叶清澜留在了城内。
见人走远,慕归寒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叶清澜才开口询问。
慕归寒道:“当初离开东方家,弟子的身契还在他们手上一直未还回,昨日同东方家交涉过,今日已经派人送到了信站。”
叶清澜若有所思,但并未深究,只是略一颔首先想着做完自己的事情:“本君还有其他事情,你取完信后便回到茶馆等人集合。不要乱跑。”
慕归寒自然不会乱跑,他跑得很有规划。
见叶清澜走后便先去了信站,虽说取回身契是个借口,却是确有其事。
他拿了信件,便路过一个小摊买了一顶斗笠,然后朝着城北一条破烂巷子里面走。
探花楼的暗点设立在城镇中不显眼的地方,那条巷子常年有乞丐聚集。
叶清澜下山后为了不惹眼,给自己施了易容,瞧着就只是个行头尊贵的富家公子,虽格格不入,但不至于一下子就看破身份。
他一声尊贵行头乍一出现在这条街,倒让那些蹲在墙角的乞儿看直了眼,端着破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叶清澜倒是没这么不自在,索性蹲下来看着一对流浪兄妹问:“小朋友,你知道海棠府在哪吗?”
探花楼设立在不同地方的暗点以不同花名指代,叶清澜只知道个大概方位,本人实则健忘还路痴,便索性求助这些常年混迹在街巷的乞儿。
那个稍微大些的男孩将妹妹的手紧了紧,给他指了指巷子深处:“左转过了小胡同就是。”
叶清澜闻言展颜一笑,从袖子里面拿出几块块酥饼放在他们碗里:“多谢。”
随后顺着指明的方向找到了所谓的海棠府。
虽说是府邸,其规格不过一个小院,但内部却矗立一座二层小楼。
入门并无人看守,朝前行进几步,主楼屋檐的风铃竞相晃动,似乎在提醒主人待客。
叶清澜走进去时,那楼里正好有一带着长纱斗笠的人压低帽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错身时,那人的面纱被风稍微吹开,他抬手将长纱拢了拢,叶清澜只来得及瞥见他下颌。
看着挺神秘,也探查不出修为高低,或许是用了什么隐蔽术法。
不过来探花楼暗点的人自然都是要来打探消息,或买凶杀人或秘密交易,黑白灰三路齐下,遮掩身份很正常。
于是叶清澜也未在那人身上多留心思,侧身让过路两人就分开了。
待叶清澜进了屋,那带着遮面斗笠的人才停住脚步朝后瞥了一眼,停顿微妙短暂,见叶清澜进了门后他也很快就出了院子。
闲事厅那些弟子日落时才拖着三车东西回城。
他们看起来状态不佳,有些许狼狈。
进了茶馆就看见叶清澜和慕归寒坐在里面一张桌前,上面摆着几碟点心,那些弟子也是累到了,走上去也没来得及打招呼,翻开茶盏就给自己倒了几杯水下肚。
叶清澜倒是贴心唤小二重新多拿出几个茶杯和水壶。
等那几个弟子歇息好了,气喘顺了,叶清澜才问:“情况不顺?”
那些弟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失了礼数,但叶清澜赶在他们之前示意那几人坐下。
那队为首的弟子说:“真不是我要骂人。那些个人哪是因为巡狩严了扣押,分明就是驿站闹鬼,他们落荒而逃把东西落下了。自己又不敢回去找,就找理由让我们来解决。”
旁边弟子愤然:“就是就是!忒黑心了!下次让副掌门别和这些人联系了,换货源。”
叶清澜闻言轻笑一声:“但近几日城内戒备确实森严不少,出入往来都需要查明人员身份。
听说外来者进来之后还要被扣押观察三日,那些送货的商人或许确实有难言之隐。”
近几日城中出现异常八象门也有收到消息,但具体因果尚未查明。
西北一带的百姓不知缘何都朝东南迁移,调查往来者却又个个语焉不详、又或是说为躲避灾祸病疫,蹊跷非常。
故近几日东中部这方的城镇巡查便严格许多,以防有人从中浑水摸鱼扰乱秩序。
那几位弟子闻言细想后也冷静下来,低声应:“现月君所言极是。”
静默一时,慕归寒出声:“方才听师兄说到……那驿站闹鬼?能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他这一问,终于问到重点。
那几位弟子抹了把脸上沾上的尘土,长叹一声:“此事……也怪我们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