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容止一大清早就开始准备,翻出来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收拾好仪容后,拿好自己选的礼品,跟沈萋萋和安婆婆嘱咐过后,就前往了魏家。
魏家出了个魏后,也算是皇亲国戚,府邸何等气派,甚至比当年的四族府邸还要气派,连牌匾都是先皇亲手题的。魏容止在离魏府不远处踌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门前小厮问他是谁,他说:“衡山魏氏,魏容止,科考过后,特来拜访魏公。”
门口的小厮不认得他,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打秋风的亲戚,呵斥着就要他走开;但是另一人把他拉住,小声耳语:“哎哎哎,那人好像是此次春闱的一甲进士!”
“一甲进士?”小厮一惊,又去打量魏容止,又觉得此人确实气宇不凡,又连忙点头哈腰地跟魏容止道歉,说马上进去给老爷通报。
魏容止微微皱眉,有点不喜欢这个小厮的作风,但还是点点头:“多谢。”
在府外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服饰看起来华贵多了的人走出来,对魏容止笑道:“这位就是容止少爷吧?”
魏容止微微点头:“是。”
那人说:“我是魏府管家,少爷随我来见老爷。”他看到魏容止手上拿了礼盒,说:“少爷的礼品就让下人拿着吧。”跟在管家身后的小厮马上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魏容止手上的礼盒。
管家说完就转身,魏容止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魏府内部雕梁画栋、歌舞升平,除了许多行色匆匆的侍女小厮外,其余身着华服的主人宾客看到魏容止都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着讨论。魏容止看他们神色并不觉得他们是在数落自己,但是也觉得很不舒服。
走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魏家会客的主室。管家为魏容止打开门,就候在一边,并不进去。魏容止冲他感激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室内,深呼吸,抬步走进去。
高位上坐的正是魏恩容,旁边依老幼尊卑的顺序坐了魏恩容之弟魏恩惠,还有一些魏容止认不出来的长辈。魏容止进屋站定,俯身行晚辈礼:“晚辈魏容止,见过诸位长辈。”
魏恩容打量了魏容止好一会儿才突然爆发出一声笑:“容止不愧是一甲进士,看看,风神俊朗气度不凡,注定是国之栋梁啊!”
魏容止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躬身拱手道:“魏大人过誉了。”
魏恩容哈哈大笑,屋中众人也迎合地笑。笑完,魏恩容又说:“容止现今在哪里下榻,可还有银两盘缠?既决定了来魏府,那容止干脆就在魏府住下吧。”
魏容止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躬身拱手:“晚辈内人重病在身,须晚辈随身侍奉,在魏府多有不便,晚辈多谢大人盛情。”
魏恩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抚须沉吟,叹了口气,道:“行吧。只是你还是把住址留下,日后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给你送去消息。”
留住址没什么问题,魏容止谢过,随即离开了。
他出府就没人带路了,结果绕了半天没绕出去。一开始魏容止还逞强不问路,但是走半天后人居然越来越少了,魏容止想找人问路都没机会了。
魏容止颇为懊恼地站在原地,寻思着哪里能找人问个路。
又走了片刻,看到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院里似乎有炊烟飘出来,魏容止寻思这估计是哪个下人的房间,可算是松了口气,满怀希望地上前敲门。
魏容止敲门两次,扬声道:“请问有人吗?在下魏容止,初来乍到在府中迷路了,请问可否指个路?”
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随即院门被微微打开,一位少女露出眼睛,看着魏容止问道:“你是......魏容止?”
魏容止点点头:“正是。”
“也姓魏?我在府中没听说过你啊......”少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也是私生子吗?”
魏容止愣住,心下疑惑为什么这个少女会这样说,解释道:“不是,我是衡山魏氏魏容止,此次前来是认亲。”
那少女似乎是有些失望,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魏容止穿得也不像自己这么落魄。她说:“你来问路?”
魏容止点头:“是。”
少女这才多开了点门,说:“我叫倾心。”
魏容止不知倾心就是霍秋然口中的“魏家私生女”,他已有家室,便回避着目光不看倾心。不过只扫一眼也看得出这倾心长得很好看,眼神中有少女的纯真,也有在这深宅大院中蹉跎出来的阴沉和警惕。她衣着很朴素,比寡居的安婆婆好不了多少,看起来魏家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私生女。
倾心说:“我去主宅也不多,也不大认识路。不过我这里有一扇可以出府的偏门,你来么?”
魏容止收敛了自己的惊讶,笑道:“多谢姑娘。”
倾心彻底打开门让魏容止进院子,领着他去偏门。魏容止很有眼力见地没问多余的话,临走的时候拱手行礼:“多谢倾心姑娘。”
倾心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魏容止又笑笑,转身离开了。
·
魏容止回家之前还去外面买了汤饼打包带回来,想着沈萋萋能吃。只是到家汤饼已经凉了,魏容止只好劳烦安婆婆帮忙热一下,等他们看病回来就吃。
沈萋萋坐着魏容止给她定制的轮椅,问魏容止:“相公,今日回本家还顺利吗?”
魏容止笑:“当然顺利。只是出来的时候无人带领迷路了,出了丑。”
沈萋萋咯咯地笑,笑完又有点忧愁,轻轻地说:“魏大人有没有让你住进魏府啊?”
魏容止的笑容淡了点,点头道:“有。”
沈萋萋:“那你......”
魏容止:“我拒绝了。”
沈萋萋抿了抿唇,小声说:“你还是回魏家比较好吧,对你的仕途也有益处......”
魏容止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说:“萋萋。”
沈萋萋不说了。
沈萋萋家庭不算优渥,比起家道中落的衡山魏家也差了很多,嫁给魏容止也是高攀了。更何况她多年来缠绵病榻,不说做魏容止的贤内助,都拖累了他不少。沈萋萋精神最不好的时候都试过自裁,只是被魏容止发现拦下来了。魏容止说,此生只认她一个妻子,若沈萋萋不珍爱自己的身体,那魏容止在沈萋萋离开后就终身不娶。
沈萋萋当时又感动又心疼,现在也是。
二人走出小巷,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魏容止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脸色,道:“萋萋,我们去看病。”
沈萋萋赶紧点头。
魏容止找的是京中号称最好的医馆,据说是太医院出来的太医开的医馆,二人很是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接诊的是一位老先生,看起来很是亲和。
一看他们俩的架势就知道要看哪一个,老先生让沈萋萋把手放上来,眯着眼睛开始诊脉。
诊着诊着老先生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弄得魏容止心惊不已。半晌,老先生说:“夫人的病......有些蹊跷。”
魏容止这些年带着沈萋萋看了不少大夫,没一个能诊断出沈萋萋具体的症结的。老先生沉吟片刻,说:“夫人脉象中气虚空,血气不足,五脏衰竭,应该是病了很久了吧?”
魏容止艰难地点头。
“虚不受补,强补气血恐暴毙而亡。”老先生眉头皱得死紧,“可老夫实在诊不出缘由,这......”
魏容止急切道:“那......那可有续命之法?”
老先生叹了口气,说:“有当然有,只是都是用名贵药材吊命罢了,所需钱财不可胜数啊!公子,你......”
沈萋萋暗暗拉魏容止的衣袖。
魏容止却道:“大夫,开药吧。”
老先生也为沈萋萋遗憾,一边开药一边道:“老夫师兄是宫中御医,医术尚在老夫之上,三日之后会来此医馆,公子若有心,让师兄为夫人诊断一次,或能理清症结。”
魏容止感激不尽:“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