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然:“或许公主可以与臣女通信?”
“我的信件可能不容易出来......”虞兮转头看向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路缘。
路缘一下子就理解了虞兮的意思,无奈道:“殿下......”
虞兮眨眨眼,意思是她是霍炳秋的女儿,值得信任。
路缘只好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台小砚,递给霍秋然。
霍秋然接过,一下子就感受到小砚的玄机,欣喜道:“谢公主赏!”
虞兮笑了笑,二人一起离开铜雀台,又悄然回到阳会所在地,正好遇到姬崇徽要离开。
虞兮与霍秋然提前分开,虞兮上前与姬崇徽打招呼。
姬崇徽疑惑道:“方才你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虞兮笑笑,说:“在别处散了散心。”
二人稍聊两句,一起上了车。
霍秋然隐在人群之后,目送她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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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顾矜伐再次被带到堂上,不知道是谁又宣读了一次案情,吴王又梳理一次,魏家和顾家又争辩一次,吴王沉吟片刻,道:“魏书豪见兵刀在前,顾矜伐作为中郎将有权利制止,更何况魏书豪对在场诸多大人们都造成了威胁,顾矜伐也护卫有功,不宜重罚。现判顾矜伐撤职禁足,此案了结。”
顾家满怀欣喜连连谢恩,魏家暴跳如雷只差当场砍死顾矜伐。魏恩容一边生气还一边问贴身管家吴王有没有什么把柄,结果管家一脸为难:“吴王多年不曾参与朝事,谁也想不到皇上会委派他当主审官啊!”
顾思之上前想要将顾矜伐扶起来,却见顾矜伐面无表情,还跪在地上,父亲过来了也不理。顾思之急了:“矜伐,此案已了,咱们的冤屈平了!”
顾矜伐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向高台之上的吴王拱手行礼:“罪臣到底是御前失仪,染杀伐不详,自请负罪流放戍边!”
满座哗然,顾思之更是立马跪下想说顾矜伐入狱良久恐神志不清,吴王却一挥手,止住顾思之的话头,问顾矜伐:“你可当真?”
顾矜伐坚定道:“当真。”
顾思之一愣,又急又气:“竖子岂可妄言!无罪何须流放戍边!”
吴王眼神很暗,面上意味不明,不等顾思之再说话,惊堂木一拍,道:“既然顾矜伐志愿戍边,那本王也就满足他的心愿。”
顾矜伐沉静叩首:“谢王爷成全。”
顾思之气急败坏地看看顾矜伐又看看吴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
顾矜伐眉头微微皱起来,随即又恢复成面无表情,对着被管家扶着顺气的顾思之叩首:“孩儿不孝,往后不能侍奉父亲左右了。”
顾思之感觉顾矜伐心中有怨,但是根本不知道他怨在哪里,悲愤交加,一挥袖,转身就走。
管家无措地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顾矜伐,又看了看愤然离去的顾思之的背影,哀叹一声,赶紧跟上顾思之走了。
堂间或惋惜或不解或幸灾乐祸的人尽数离开,顾矜伐还在中间长跪不起。吴王姬和不知为何也未曾叫人来将他押下去,而是坐在高位之上默默看着他。
很久之后,一人走到他面前,顾矜伐木然地抬头望,是吴王。
姬和:“怎么,后悔了?”
顾矜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不曾。”
姬和有些疑惑:“那......?”
顾矜伐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一事......欲禀奏皇上,还请王爷成全。”
姬和有些惊讶,不知顾矜伐要跟姬宇说什么事。但他向来是钦佩顾矜伐的,便答应了通传。
等待消息时顾矜伐还跪在殿下,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回音。
听到脚步声,顾矜伐抬头,看到姬和与德备才一起来了!
顾矜伐有些惊讶,皇帝竟如此重视自己要禀报的事吗?
还是皇帝本来就知道自己要禀报的是什么事?
顾矜伐思绪纷乱,跟着德备才来到御书房。
姬宇此时正在批折子,看顾矜伐前来,便问道:“听闻你有要事要奏,何事啊?”
顾矜伐跪在堂下,身子有些抖。他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罪臣同魏书豪相斗时,与臣说了些话。”
姬宇眉梢一挑,问道:“什么话?”
顾矜伐咽了口唾沫,道:“他说......八年前的五族旧案,另有隐情。”
姬宇微微眯眼,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顾矜伐能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感觉自己身上几乎要被烧出个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他说,家父......亦不能置身事外。”
又是长久的沉默。顾矜伐拿不定姬宇的主意,小心翼翼地抬头向姬宇看去。
他抬头,与姬宇深沉的目光撞在一起。
姬宇这时笑道:“顾卿,大义灭亲呐?”
顾矜伐一身的冷汗,心脏狂跳。他既是羞愧于父亲或许真的助纣为虐,也悔恨于自己的不孝之举。
他喉结滚了滚,喉咙里干干的,再无唾沫能咽。经历了长久的心理斗争,他终于再次开口:“此事......恳请陛下严查。若揽月堂真牵扯其中,看在罪臣今日行径,恳请陛下......留家父一命。若揽月堂并无错处,也请陛下,严惩魏氏栽赃嫁祸!”
姬宇听笑了。
顾矜伐当然知道自己杀了一个魏书豪不至于被发配戍边,所以敢以此请求留下顾思之的命;但他不知道姬宇早就从魏书豪那里知道了揽月堂并不干净,也不知道姬宇是下了怎样的决心去为嬴家复仇。
不过姬宇依然很敬佩顾矜伐的正直。所以他说:“爱卿所言,朕记下了。”
顾矜伐重重叩首:“多谢陛下!”
姬宇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经此一役,姬宇忽然变了念头。他摩挲着奏折的边角,半晌道:“既然顾卿赤胆忠心,朕便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顾矜伐微愣,抬头。
姬宇道:“军中或有一将士,气度不凡、修为高强、能力诡异,你找到此人,将其保护好即可。”
顾矜伐跪在堂下,犹疑半晌,还是问出口:“陛下想让罪臣保护谁?”
姬宇轻轻叹了口气,道:“朕不知其名姓。”
顾矜伐一愣:“那罪臣......”
“不过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了。”姬宇意味不明地笑道。
顾矜伐还是一头雾水,倒是姬宇很放心,说:“到时候你见到他,让他给朕传信即可。”
顾矜伐虽然不明白,但是看皇上这么笃定,还是按下疑虑,叩首道:“臣领旨。”
姬宇交代完这个任务,让顾矜伐离开了。顾矜伐一走,黑暗中就浮现出一个黑衣人,此人衣角有龙衔燕金纹,正是姬宇手上的暗卫堂前燕。
姬宇头都不抬,道:“押送顾矜伐一事,你不必去了。”
堂前燕垂首应下,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姬宇正准备重新开始批折子,德备才又来通报:“皇上,吴王求见。”
姬宇长眉一挑,道:“进。”
吴王进来,行礼,姬宇笑道:“吴王不是回府了么?”
“心有疑虑,故前来求见皇上,以解惑。”吴王拱手道。
姬宇:“哦,你有什么疑虑啊?”
姬和道:“皇上为何让我主审顾矜伐案?”
姬宇了然道:“啊,原来是这事啊。”
姬和并不搭话,静静地等着姬宇的回复。
姬宇玩味地笑了笑,说:“皇兄不觉得,你在朝中独善其身太久了吗?”
姬和陡然一惊,抬眼看向姬宇,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宇也不需要他的答复,轻笑道:“皇兄不必多虑,朕刚亲政,在某些方面可能还得多仰仗你。”
姬和起了一身冷汗:“臣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日后你要做的事情还多呢。”姬宇说,“我也不是什么残暴多疑的皇帝,身边无人帮衬在朝中还是寸步难行。皇兄......只要记得自己还姓姬就好了。”
姬和听到他自称的变化,敏锐地察觉到了姬宇的用意,颇有些心情复杂。他拱手道:“既为血亲,臣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姬宇满意地笑了:“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