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宇笑了笑,说:“听说商公子想考揽月堂,准备在此教书?”
商泽脸上的表情一僵。
姬宇这么久以来不联系夏尹商三家,就是想他们拿出合作的诚意。虽说他早已与他们达成合作,但是不代表姬宇可以完全信任他们。
今日商泽二位拿来的宝贝都是举世无双的至宝,诚意确实足够了。而姬宇说商泽想去揽月堂教书的事,则是透个底,意思是我知道很多事,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你们尽可以放心和我合作,最好也不要使什么幺蛾子。
姬宇不等商泽应答,就又说:“揽月堂走不长远,劝阁下另寻高就。”
商泽心中惊讶,面上不显,只是说:“本也只是想混口饭吃,去哪儿都不碍事。”
姬宇很满意商泽的态度,轻抚面前的案宗,道:“朕觉得御史大夫一职甚好,阁下觉得呢?”
商泽震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朝御史大夫名曰秦汉策,师出揽月堂,是明面上揽月堂清流一派的人。姬宇这么说,就是铁了心要搞揽月堂啊!
震惊之余,商泽也忍不住心动:自己不是没想过通过科举为官,可是年年考试,年年都落榜,商泽知道自己的斤两,既然长年不中必然是有人不希望他中。他看向皇帝,定了定心神,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
姬宇朗声笑道:“只是现在时候未到,只能委屈阁下暂为廷尉了。”
商泽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官职的合法性,毕竟五大家族都有族荫可直接为官。
商泽心中又惊又喜,再次行礼谢恩。
姬宇摆了摆手,又问:“夏无棣何时及冠?”
夏无棣抱拳道:“一年后,六月初十。”
姬宇轻轻地“啊”了一声,思量片刻,说:“不知武艺如何?”
提起武艺,夏无棣脸上浮现得意之色,但是嘴上还是谦虚,道:“尚可。”
姬宇笑笑,问:“与顾矜伐相比,如何?”
夏无棣一愣,转而思量片刻,道:“吾与顾矜伐相争,当吾胜。”
姬宇大笑,满意道:“好!那想来这中郎将一职,你也可以胜任了?”
夏无棣坚定道:“必不负重托!”
姬宇非常满意,说笑几句,又对夏无棣说:“虽说已经许给你中郎将,但你尚未及冠,就只能让旁人暂当此职了,你不会对朕有意见吧?”
夏无棣一愣,随即道:“那必然不会。”
姬宇满意地笑笑,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出帐后,夏无棣问商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还是啥也没跟我们说,就光画大饼了。”
“意思是揽月堂一派要落马了,我们能捡漏。”商泽还在暗自心惊,说,“尹弘不来,可是亏大发了。”
夏无棣沉思片刻,道:“我怎么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是不是要出岔子?”
商泽回头看了一眼姬宇的营帐,默默叹气:“只怕是。”
·
春猎,夜宴。
苍穹星火稀,觥筹把酒繁。
姬宇对宴会不感兴趣,只是坐在高台之上撑着脑袋兴致缺缺地看歌舞。一旁的虞兮先得到了今晚会有大事发生的提示,一直心神不宁;而魏后心情则很好,时不时转头去和姬崇徽讲话。
歌舞结束,众宾客准备上来敬酒的时候,魏后突然开口了:“孤记得,靖武早已及笄了吧?”
虞兮骤然被点名,赶紧站起来行礼:“是。”
魏后笑眯眯地说:“那皇帝有没有想过,帮靖武寻一门亲事呀?”
姬宇脸上笑着,心里暗骂这老妖婆把主意都打到虞兮身上来了,道:“未曾。”
“那正好,”魏后笑道,“夜宴之上才子雅客彬彬济济,孤正想为靖武寻一户好夫家。”
姬宇脸色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正想反驳,却见虞兮快步上前,跪在主座前,行大礼道:“臣女愿长久侍奉太后皇上左右,暂无婚嫁打算。”
魏后像是格外动容地说:“靖武有心了,可孤亦不忍因个人之私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虞兮面色僵硬,也不敢看别人,手里的手帕都要被撕碎了。
气氛有些凝滞,姬宇面色有些不虞,开口:“看来太后心中已有人选了?”
魏后身形一顿,显然很不满意姬宇临时插嘴。她笑着说:“孤的人选是孤满意,但是最终还是要看靖武自己乐意不乐意啊。”
姬宇看向虞兮,似乎在问她的态度。
虞兮没说话。她既紧张又要装作自己不谙世事,要装出小女儿的娇羞,于是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姬宇不再看魏后,而是冷笑着说:“满不满意,看了才知道——魏后不妨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位惊才风逸的公子,才配得上忠烈之后靖武公主。”
他刻意在“忠烈之后”四个字上落了重音,卯足了劲儿挑衅魏后。
魏后脸上笑着,手上却暴起了青筋。对峙半晌,魏后终于败下阵来,朗声道:“魏冯仑,你来。”
魏冯仑很高兴,气宇轩昂地出席,行礼道:“见过太后,皇上。见过靖武公主。”
虞兮低着头,用余光看他,心里不住地叹气。难怪他一无才学二无地位还能参加春猎,在春猎上还跟个花孔雀一样到处开屏——感情魏后还给他许了这么一门亲事!
魏冯仑在台下站定,姬宇冷笑一声,道:“朕看这位‘驸马爷’,并不是特别够格。”
满座皆惊,宴会上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作声。
魏后忍住发怒的冲动,和缓道:“那皇帝认为,谁够格?”
“哼。”姬宇冷笑道,“能配得上忠烈之后的驸马,应当神威奋武,儒雅知文;银鞍白马,飒沓流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可九天揽月摘星辰,下可五洋猎鲲斩魑魅。若非如此,不可为驸马。”
听罢魏后冷哼一声,道:“皇帝的要求,怕是只有谪仙可为了。”
姬宇不理她,反而问:“魏冯仑,你觉得呢?”
魏冯仑听姬宇说那一串只应天上有的要求,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但此时皇帝问到他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答:“臣可为。”
“哈哈哈哈!”不知道是真欣赏他还是气极反笑,姬宇抚掌大笑道,“好啊,有志气!那若是有人胜于你,该当如何?”
魏冯仑上一滴冷汗还没流下来,下一滴已经冒出来了:“当......”
可还不等他说完,姬宇忽而脸色一沉,冷声打断道:“趁着此时贤能济济,不如来个比武招亲?”
“荒唐!”魏后似乎预料到什么,忙打断他。
但姬宇不为所动,看向席下众人,继续说:“顾矜伐,你敢于应战吗?”
顾矜伐一惊,但是皇帝点到了也不容他犹豫,起身行礼道:“臣应战。”
姬宇抚掌大笑:“好!”
魏冯仑一看是顾矜伐和他比,又赶紧道:“臣请派人去取臣的专用宝剑。”
魏后赶紧说:“既然宝剑不在此处,那干脆择日再比。”
“无妨,从营地来去应当是很快的。”姬宇笑着说。
魏后只得住嘴,看了姬宇一眼。她很清楚姬宇肯定憋了什么坏水,可是就只是一个比武,他能做什么手脚?
魏冯仑派人回去取剑,而席间人表情各异。魏后脸上是隐晦的怨愤,虞兮仍然觉得忐忑,但是姬宇已经帮她把这次危机挡回去了。而始作俑者姬宇,一脸轻松愉悦,甚至能分心给虞兮传音入室安慰她。
半个时辰后,拿剑的人回来了。
那人俯首将剑奉上,魏冯仑看都不看一眼伸手就拿。然而在他的手就要碰到剑柄的时候,持剑者突然握着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把魏冯仑吓了一跳。
还不等魏冯仑反应过来骂人,持剑者舞着长剑就刺了过来,魏冯仑吓得大叫,惊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等待半晌,没有利剑穿心的刺痛,小心翼翼地睁眼,只见泛着冷光的剑尖抵在自己喉咙上,持剑者正嘲弄地看着他。
魏冯仑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他是魏书豪!
那个因虐杀家奴出名、因火烧揽月堂藏书阁而下狱的疯子,魏书豪!
他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