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戒律堂仿佛都被这浩大的灵气笼罩着,修为更差的桂芝甚至被这威压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夜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突兀地浮现出碎片般的回忆。
素眠一向是认真严肃的,但却包容万分。
不论是柳夜‘癔症’发作,还是她贪玩耍赖皮,素眠都从未露出过失望或是苦恼的神色。
这种神色柳夜只见过一次。
素眠谈起她的剑法时。
“小夜,你的剑,只有招式剑法,没有势,也没有魂。这样的剑是没法走太远的。”
柳夜一直没能明白素眠的话,太过玄乎。
又或者说她向来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剑使得着实不错,听到这样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就被她扔在脑海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吃灰了。
此刻却突兀地被她想起来。
怒浪般的空气直朝柳夜拍来,像惊涛拍岸,她几乎听到了狂流拍击山岳的巨响。
柳夜没有慌乱。
身后的桂芝想要扑上来替柳夜挡过这一击而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戒律堂徒子慌乱的话语,或者是沈肆得逞的轻笑。
在这一瞬仿佛都远去。
耳畔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她双肩微微下沉,双手持剑。
难以琢磨的灵气波动顷刻变得缓慢,在即将打在柳夜头颅时,她终于‘看’清了空气的轨迹。
双眸清明的同时,柳夜总算明白了素眠的话。
剑修,就是要争,要夺!
争一线生机,夺一寸天光。
万万不可退让,今日退一步,明日就要退两步!
今日她杀心已起,被迫退避,白竹已经败退一次。
倘若此时,她白竹在手却选择退让,恐怕今后这一辈子拿起剑的瞬间都会想起此时的怯懦。
剑修的剑,不止是法宝。
更是她立足之处,只要剑还在,她就有所依仗。
持剑者,只要一息尚存,哪怕身处悬崖,手握利剑,剑峰向前,便能劈出无数条生路来!
柳夜双脚半寸不退,手腕一拧,双手挥动重剑。
白竹剑身发出‘呛’的一声轻响。
剑刃中沉睡的魂灵终于苏醒,有那么一瞬间柳夜感觉手中的重剑微微战栗起来。
和她的心跳几近共振。
柳夜盯着灵气里最薄弱的那条线,手起剑动。
风云剑最后一式,‘开山’!
以前柳夜只觉风云剑招式起名相当雅致,却不曾想有一日她当真能在自己的剑风里嗅出‘开山’的气势。
白竹以一种堪称横冲直撞的鲁莽挥了出去,足以劈开山岳丘陵的剑风划破了厚重的灵气。
波涛汹涌的大江好似撞上高耸的山岳,灵气从中间碎成两半,险而又险的擦过柳夜脸颊。
柳夜身后的椅子和其他杂物,顿时碎得稀烂,散落在地上。
更添一分混乱。
“一父一子当真放肆!跑到这撒尿,你真当我灵云峰没人了!”
一把相当花哨的折扇凌空飞来,方才沈放沈肆一对父子信手站着一副看好戏的闲散样子顿时全无。
沈放运转灵气,还是被这折扇逼退了两步。
折扇耀武扬威地飘回主人手中。
柳夜被一个高挑的背影挡住。
是二长老。
柳夜紧绷的神经和身子顿时一松,手上的白竹差点掉下来。
她不动神色地将脱力的双手垂在衣袖里。
柳夜垂下眼,隐去眼底的杀意,抬眸挑衅地冲沈肆挑了挑眉。
接下来的事,因为两个长老的参与,直接从“丹药迷案”升级到了“柳夜残害同门”和“药峰污蔑欺压凌云峰,藐视首席”的对峙。
转为了门派势力的斗争。
争斗地点也从戒律堂升级到了长老院。
最后结果平票,各打四十九大板和五十一大板。
罚了柳夜和沈肆半年的月俸,沈肆还要打扫一个月的药堂。
但药堂本就归药峰管,等于没罚,只是面子上多给了些首席派面子。
柳夜经常不在门派,现下才知晓情况,心下一惊,又带着些了然。
风云阁八个长老,首席派就占了三个,居然才堪堪平票,也不怪况慈那般小心谨慎。
柳夜不缺钱,半年月俸不过塞牙缝的。
灵云峰内不仅没人怪她,素眠看到她的剑,忍不住像她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小夜真棒。”
而柳夜许久未见的二长老素回还是如以前一样跳脱,她用折扇扇柄放在柳夜头顶,又平行地横到自己身上,摇了摇头: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我高?”
柳夜成功被她逗得跳脚,素回扇子一挥遮住嘴巴哈哈大笑,一双狭长猫眼飞扬地舞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幸福得朴实无华。
桂芝在四长老处修医,许是花妖出生,对草木很熟悉,上手极快。
柳夜仍然每天都在外面游荡,想活捉一只异变妖兽带回去。
也不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异变的妖兽太少。
三日下来,一直到宗门大比,也不见它的踪影,只能先放一放。
……
敲钟徒子连敲三下,沉重又肃然的钟声响彻风云阁。
“五洲秘境,门派比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