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多好多的钱。。。。。。”衣身被套出了实话。
苏长生哭笑不得,可倒底还是扯下了一大片衣摆,仔仔细细地将瓷瓶从上裹到下。
衣身欢欣雀跃。
虽说这一路上走得不易,可凭白得了这么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也不算白辛苦。更何况,这藏宝之地还是衣身先发现的,又窥得了瓷瓶不为他人所知的秘密,她心下得意极了,踌躇四顾,眉目飞扬。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石穴中。
这里是瓷瓶的藏匿之地。之前,两人的注意力悉数被瓷瓶所吸引。此刻,瓷瓶收入囊中,衣身便发现了石穴中的异常。
她蹲下去,俯身查看。
先前时候,瓷瓶是正放在石穴中,底部是凿平的石台。而今,这里空无一物,露出石台上隐隐约约的图案。
光线很暗,衣身怎么也看不清图案是什么。她抬手用力抹了又抹,图案露出一角,似乎是锯齿状的线条,却依然很难判断。
衣身好奇心大起——这是什么图案?是不是与瓷瓶有关联?能否从图案中推测出瓷瓶的来历?
她隐隐觉着,这只瓷瓶与家里珍藏着的那只,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如果能晓得这只瓷瓶的来历,意义不言而喻。
念及此,她想要看清楚石台上那模模糊糊的究竟是什么图案的心情愈发急切。
“衣身?”苏长生在芥子囊里给瓷瓶寻到个妥善安置的地方,再抬眼时,却瞧见衣身趴在地上,半个脑袋都探入石穴中,一只手往里来来回回地摸索,不知在找什么。
“衣身?”见没有回应,他提高了嗓门。
“有趣!”
“有趣极了!”
“进去看看呀!”
“进去吧!”
“进去吧!进去吧!”
微若蚊蚋的声音不停地传入耳中。衣身烦躁地想摇头。
一路上,那些哭声、笑声、莫名其妙的叫声,就没停过。她烦透了,却又无可奈何——既不知这些声响从何而来,又不懂意味着什么,衣身想发飙都无从发起。
她想努力做到听而不闻,可耳畔这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小钩子,勾着她忍不住一步步深入石穴中。
“衣身!你怎么了?快出来!”
始终不闻回应,苏长生意识到不妙。这时候,衣身的大半个身子都探入石穴中。她侧拧着腰肢,头脸都被挡住了。
苏长生赶紧俯下身子,准备将衣身拉出来。
衣身动了动腿,腰肢缓缓转了个方向,似乎要面朝外面。她的动作迟缓而僵硬,像是受了伤。
“快出来!”苏长生的手都伸到衣身跟前了,却好巧不巧地被她躲了过去。
“衣身——”苏长生的嗓门又高了一截,语气中满是焦灼。然,话音未落,却见衣身缓缓抬起头,微垂的眼睑慢慢掀起,两只眼珠,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
两只——幽邃、冰冷、黑暗的眼珠。
苏长生怔住了。
苏长生见过夺舍是什么样子。他曾经解救过不少被夺舍之人,同时,他的太息剑也斩杀过。
准确而言,被夺舍后,他们已不能称之为人。他们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
一副皮囊之下,可能是经年厉鬼,也可能是失去了身体的邪修魂魄。他们夺舍的原因五花八门,可对身体的原主人造成的伤害,却都一样。
在苏长生解救下来的人中,有的元气大伤,有的神智受损。而于那些魂魄被吞噬的身体主人,苏长生则只能挥剑斩杀。
一剑斩出,其实并不轻松。
苏长生心里清楚,对面的皮囊之下是恶毒凶残的妖鬼,可那到底是一具活生生的、会呼吸的、温热的身体。这具身体,可能是慈爱的父亲,可能是娇滴滴的新娘,可能是刚入学的小儿郎,也可能是两脚踩泥的苦力。他们曾是个人,曾属于某个家庭,曾是一家人的支柱或者关爱,可当他一剑挥下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然而,他不能不斩。
后来,经历得多了,他挥剑时便不再犹豫。然,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会感到彷徨和不忍。
虽是远离红尘的修行者,可说倒底,他还是个有情的人,而非无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