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手臂粗的铁索,以“品”字状横跨大江。尽管此刻日头正当顶,阳光强烈,却不能将江面上的水雾悉数驱散。从这头向对岸望去,不能尽见,只可窥得摇摇晃晃的铁索探入雾气中,如蛟蛇般的影子时隐时现。
两人各自给鞋底装上索爪,又戴上特制的手套,一人背着四面紧罩黑绒的鸟笼,另一人背上空空,身上却缠着麻绳。麻绳在手臂上绕了几圈,缠作环扣,而另一端则系在鸟笼上。待得一切准备周全,两人都细细检查了一遭,便一前一后攀上了铁索。
正月里的太阳终究不够猛烈,铁索既冷且滑,无论是手上还是脚下,都步步维艰。两人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挪移,攀了大半个时辰,却只过了一小半。
山中气象变化万千。方才还刺眼的阳光,此刻却被一片云朵遮蔽,光线立时弱了下来。江面上的雾气借机又聚拢起来,铁索上水汽厚重,凝结成滴,使得铁索愈发湿冷滑腻。一阵江风吹来,铁索顿时晃荡起来。奔腾的江水在此处被巨石阻碍,激起的浪头借着风力扶摇直上,飞快地舔向下方的铁索,留下一道道水瀑。
走在后面的那人想要躲过下方的浪头,动作略略急躁了些,脚下便是一滑。他登时大叫一声,紧紧攀住上面的铁索,却不料三根铁索都晃得厉害。他双足向左侧溜去,可身体却并未同时移动。整个人被拉成了斜斜的一道,压根儿站不稳,只能晃晃悠悠挂在铁索上,眼见就要坠入江中。
前面的人听到动静,立时回头,见状也是面色大变。然而,他却并未伸手去拉,反而扯紧了臂上的麻绳。一旦同伴失足落江,他便缀住麻绳,如此,便能确保鸟笼安然无恙地转移到他背上。
后面那人竭力控制身形,任凭铁索如何摇晃也紧攀不放。终于,风止了,铁索晃荡的幅度渐渐变小。凭借鞋底的索爪之力,他慢慢将身子拉直,总算逃过一劫。
小黑站躲在岸边岩石的阴影里,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人一步一滑地挪进翻卷的雾气中。白雾迷离,遮挡住两人的身影。然,江风掠过,江水咆哮,铁索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这些声音,在两岸如泣的尖利猿啸声中,愈发显得凄寒彻骨,心生悚然。
它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又咽下一口。这口唾沫,咽得有些艰难,卡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好不容易翻着白眼捂着嘴勉强忍下咳嗽,一抬眼,那两人已彻底消失在雾气中。徒留铁索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荡。
小黑磨了磨爪子,深吸一口气,拱起的后背渐渐如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不能再等了!即便前路千难万难,可也容不得它磨叽。否则——小黑用了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好的想法甩出去——想那么多做甚,干就完啦!
铁索慢慢静止下来。小黑瞅准时机,脚尖轻点,如离弦之箭,自阴影中窜出,仿若飞纵即逝的黑色闪电!
然——呃,它突然“定”住了。尽管依然保持着起跳那一瞬的飞跃姿势,可它的的确确不曾一跃而出。
小黑不敢置信地扭过头,便见自己的尾巴被扯得笔直,而抓住尾巴梢的,是一只细白的手。
“嘘——”衣身微微噘嘴,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她手下加劲,用力往后一扯,便将小黑又扯回了阴影中。
小黑只觉得脑子嗡嗡乱响,双眼瞪得溜圆,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衣身瞅着它这傻不愣登的样儿,也是一惊。她扭头望了望几十步外守索人的石屋,不见任何动静,便索性一展臂,将迈不开腿的小黑拉进怀里,随即缩头蜷身,一阵小跑,飞快地躲进山石丛林之间。
小黑抽着湿哒哒的鼻头,胡子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了, “你咋才来哩?我以为。。。。。。我以为。。。。。。” 它竟哽咽地说不下去。
衣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小黑。她紧追慢追赶到这里时,正正看到那两人迈步踩上铁索。为着菲菲的安全计,她只得按捺下来。她骑着扫帚,借着山势阴影将自己遮掩住,居高临下地观察。然,一低头,正瞧见小黑躲在岩石后磨爪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