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身下扫帚,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一丢丢”的意思。
被一把扫帚比下去的苏长生哭笑不得,不过细想起来,倒也觉着衣身的话没什么大错。那虽是把扫帚,却是衣身的爱骑呢!
想开了,心情也就好多了。
衣身觑了觑他的脸色,又瞅了瞅他那身破破烂烂的道袍,说了声“你先别急着走”,便一头扎进背包里。一会儿,她将手中之物递过去,“送你。”
什么?苏长生望着她的手,却没有接过来。
衣身叹口气,解释道:“油纸包里是石子馍。虽不及梳打饼干酥脆,可味道却有几分相似。放心,我尝过味道,可以保证!还有——”她冲着苏长生的破衣烂衫呶呶嘴,“你总不能就这么着行走于人前吧?你们东土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修为再高,也得先有个体面的样子才好!再说了,这金叶子还是你送我的呢!”
苏长生接过油纸包,却没有接过金叶子,“我自有办法。”
衣身见他固执,也不勉强,悻悻然地将金叶子收回去——哼,你不要,我还舍不得呢!先前苏长生赠与她的金叶子,只剩这一片了。其它的,大多被她交给肖波用来购买树苗草种了,只留了这一片以备不时之需。
见衣身转身就要走,苏长生决定还是要劝她一句:“博格列桑雪莲极其难寻,据说已经百年未曾现世。这座大雪山尤其古怪,我虽不解你何以不受禁制,可山中危险重重,单凭你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如愿。”
“所以你要我放弃?”
“不错。我可以帮你打听,或许有其它办法。”
衣身忽然笑了,“那倒不必啦!苏道长,我晓得你的好意。可是,博格列桑雪莲对我真得很重要。不去试一试,怎么就能断定寻不到呢?”
苏长生望着衣身一冲飞天而去,如轻灵的黑色小燕。很快,小小的背影就被山腰的云雾遮挡不见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都仰着头,一动不动——即便那黑燕早就消失在视线中。而与此同时,衣身一边往大雪山深处飞去,一边与菲菲嘀嘀咕咕。
“你有没有觉得苏道长有些奇怪啊?”
“咕咕?”——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哪里。反正,感觉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之前,苏道长说话挺客气,待人温和,不过呢,就是让人总觉得隔着点什么,猜不出他的客气温和之下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什么。”
“咕咕?”——现在呢?有什么不同吗?
“现在呢?嗯,我就是觉得,他居然会掉脸子。我还能看出他不高兴!而且,他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他讨厌我?”
“咕咕咕!咕咕咕!”——怎么可能?我们衣身最可爱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耗子见了都要跳舞!怎么会有人讨厌衣身?绝不可能!绝不!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如果他真得讨厌我,那就是他的问题。是他不好!对不对?”
“咕!咕咕咕咕!”——那当然!绝对是这样!布兰洛婶婶曾说过,男人都是虚伪又矫情的玩意儿,咱们女人就不该给他们好脸!
“哦,菲菲,你不能这么偏激!将来你一定会遇到另一只可爱的公猫头鹰,你们会成为相亲相爱的伴侣,就如同利普斯教授夫妇那样。别受布兰洛婶婶的影响。”
“咕咕咕。。。。。。”菲菲害羞了,把脑袋埋进翅膀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人家还小呢。。。。。。
一连十几天,衣身一无所获。
越往深山里去,天气愈发无常。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煦日暖阳,下一刻便成了狂风暴雪,乌云压顶。
经年累叠的积雪,万古不融的坚冰,沉默又冷酷地拒绝每一个不速之客。
白雪莹莹,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看久了,便会眼痛得流泪。衣身戴上用魔法药水瓶改造过的涂色眼镜,骑在扫帚上谨慎地东张西望。
方才,她似乎听到了雪狼的嚎叫。可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哪里看得到半点雪狼的影子?
她扯了扯帽兜,将整个头脸盖住。又扯了扯下摆,将扫帚的头尾遮住。天地同白,谁能看到会有人在距离地面不过数尺高的地方慢慢逡巡?
一声弱弱的嚎叫骤响。嚎叫声并不大,可山谷空旷,依然激起回声荡漾。
衣身凝神倾听,却听不出这嚎叫从何而来。
许久,再无声响。
衣身拉高了扫帚,忍着双眼的刺痛,眯眼四下细看。
忽然,她似有所觉地将视线转向东侧的山谷,毫不犹豫地飞驰而去。
转过山谷,她顿时怒气勃发——只见一只雪狼正在拼命奔跑,身后,血迹斑斑。而不远处,一群狩猎装扮的人紧追不舍,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