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踩着高跷,她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些许,但还没松口气,刚绕过石门看向院内,就见院内两个小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扭头就想跑。
可就在转身的瞬间,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又往门内瞧了两眼。
那两个孩子依旧纹丝不动,勾勒出一抹透着邪气的笑容。陈心终于想起,这正是之前放置在祠堂里的四个接引童子中的两个。
老祖宗拿下来的?
可老祖宗不是腿脚不好么?
她稍微分神后,又往里头的院子里看去——
两排金色的圆柱将院内分成三块长条区域,左右两侧是屋子,中间是一整个长条的空地,空地中间挂着两条长长的白红相间的纱帐,内侧嵌套着黄色的经幡,将整个空地切割成内院与外院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院只有门前两个童子和一个放在正中心的大油灯,内院却站着几十个人,个个身着黑衣红袍,所有人都背对着外面,面向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红门之前,一座高架台子突兀地耸立着,台子上铺满了白色物品,堆砌成鸟窝的形状,鸟窝中央,一颗黄色透明的大圆蛋静静放置其中。
即便她与台子相距有近五十米远,仍能清晰地看到蛋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缓缓蠕动,仿佛即将破壳而出。
陈心敏捷地走进去外院,躲在烛台的阴影处,见没人发现自己,还想往里走,却猛然看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躬身从内场两侧出来,身上的红花不见了,站在隔断的纱帐两侧,和其他人一样静立。
看来内院左右两边还有房间。
陈心没有擅自行动,转头就进到外院两侧的房中查探。
但踏入左侧的屋内,浓烈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她用潮湿的袖子捂住口鼻,可胃里依旧逃不过一场翻江倒海。
借着外面油灯的光,昏黄且诡异的光线艰难地穿透门缝和窗纸,室内的环境一目了然。
除了进门处那一小片勉强能立足的空地,屋内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排排棺材。
棺材陈旧腐朽,表面的漆皮大片剥落,没有棺盖,露出坑洼不平的木板,缝隙中还渗出黑褐色的黏液。
陈心的目光在棺材间游走,竟然想到玩具店芭比娃娃的展示盒。带着奇异类比带来的轻松感,她又穿过空地走向对面。
右侧的房间更简单,腥臭味非常熟悉。屋内大大小小的蛇皮散落一地,仿佛无数条被抽去骨头的蛇尸,在抖动的灯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
只是在屋子东南角,竟有一床带着黏液的被褥。被褥上的尘土十分松散,说明是刚拿来不久。她动手检查被褥下方,看到了一堆包装袋的食品。
这里是那条蛇的住处,它想把关圣志带过来,但绝对不是吃掉,不然不会准备食物。
那把孩子带过来是要干什么?
找不到答案,陈心干脆不想,出去寻机想要往内院中的房间去,可那两个高个子的人似乎是内场守卫,非常机警,只要她一想借着纱帐掩护往里走,他们就会绕场查看,折腾几次,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决定另外找办法,或者再找时机。
陈心试图从纱帐中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可刚走到外院的石板上,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沉闷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两个身形高达三米有余的守卫,不知何时已发现了她的踪迹。
来不及多想,只能拼了命地朝大院门口冲。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冷汗早就浸湿了后背。原以为像上次那样,躲到石像暗处便能逃过一劫,可这次,两个守卫似乎有备而来,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绕着石像仔细搜寻。
陈心看着两人逐渐逼近,她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很快,守卫便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
她目光慌乱地四处扫视,瞥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想着或许能从河边找到出去的路。
可还没等她迈出脚步,其中一个守卫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率先挡在通往河边的路上,那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黑色巨塔。
陈心进退两难,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她只好向侧边逃窜,准备凭借灵活的身姿与两个踩着高跷行动略显笨拙的守卫周旋。然而,这两个家伙不知疲倦,始终紧追不舍。
绕着宅子跑了一圈又一圈,陈心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当第三次在大门前被守卫两面夹击时,她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头发凉,力气仿佛被抽干,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模糊不清。
此时,陈心满心懊悔,恨自己当初太过大意,要是能等樊茜和吴奇一起来,至少还有照应,至少不会面对现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但守卫们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他们张牙舞爪地左右包抄过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小小的人。
陈心想要挪动双腿继续逃跑,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不听使唤,一股绝望的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
她的意识疯狂呐喊着 “跑啊”!
可双腿早已不听使唤,仿若深陷泥沼。
她的大脑只剩一个念头在回荡:
落入守卫之手,必定凶多吉少。
但就在她满心绝望,准备放弃抵抗认命之时,凉风乍起,一袭红袍从天而降,将她完全罩住。
陈心浑身一颤,红袍上萦绕的香气让她的意识都有些迷离。
也就是在红袍落下的瞬间,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守卫猛地停下脚步。他们的身体僵硬,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四处扫视,如同失去方向的饿狼,在黑暗中乱撞。
陈心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死死攥住红袍,生怕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突然消失。
许久,两个守卫在一番徒劳的搜寻后,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退回院子。
她长舒一口气,拖着如灌铅般沉重、麻木的双腿,艰难地站起身。
疑惑的目光循着红袍飘落的方向缓缓上移……
只见地下空间的石顶上密密麻麻吊着数不清的红衣女子。她们层层叠叠,在天上形成一片诡谲森然的血色孽海。
她们每一个人脖子上都有条白绫,好似条条白蛇,一头缠紧脖颈,一头连接着石顶。每一道白绫的纹理,都像有生命般游走、扭曲。女子们像是寻常人睡着一样,只是个个僵硬的身躯在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的阴风中轻轻摇晃。
整片血海中有颗最引人注目的明珠——
一个已然化为骸骨的女子,孤独地吊在那里,没有红衣蔽体,与其他还有血肉,栩栩如生的女人不同,她只剩森然白骨,头骨空洞洞地垂头,凝视着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