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易唇边微抿,湖蓝色的眼睛倒映着流苏上的光,好似微漾的湖泊,流苏微微晃动,若隐若现的微光打在她脸上,模糊她极具侵略性的五官。
她唇边勾起弧度,将流苏攥到手心,其他的物什,她不想要了,本想分给士兵,可云昭的脾性她是知道的,若是知晓她将这些东西分了出去,定然要发好大一通火气,便也就此作罢。
死士进帐的时候,狄易脸上稍微缓和的表情消失了,又恢复成阴晴不定的样子,使人心生骇然。她将桌案边的书信递给死士,吩咐道:“找时间把这个交给郭通,他知道该怎么做。”
死士接了信,稍有迟疑,看了看上首的将军,“将军,经燕军暴乱一事后,我们许久未曾联系过他,他如今以燕平作倚靠,还会听命于您吗?”
狄易面上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她意兴阑珊笑了笑,蓝瞳变得幽深,让人越发捉摸不定她是个什么态度,“什么时候本将的事也要轮到你来操心?管好你自己即可。”
狄易分明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那双蓝眸却是直勾勾盯着死士,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杀了无数人却不知疲累,眼底充斥令人恐惧的兴奋。
死士登时埋头,知道这是犯了狄易的忌讳,她一向不喜底下人多言!
神色微骇,应答道:“属下遵命!”,出了帐子,消失在一片黑夜之中。
狄易摩挲着手里缀着蓝宝石的银渡流苏,将其放在离心脏最近的衣服夹层里,眯了眯眼睛。
探子来报,陆熙华还活,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名声与她差不多的燕平会救陆熙华,且此人轻易化解营啸一事。
三年前赤河战场上,冻了很厚的冰的湖面上,处处沾染了猩红的血迹,从远处望去,恐会觉得这样,就像一条缓缓流动的血河,河里躺了无数尸体,被风雪掩埋。
若没有陆熙华的阻拦,他本会将北虞军全军覆灭。
狄易不得不承认北虞军的实力十分强悍,再无任何援兵的情况下,这一支军队在战后还残留百余人,守在缪府的断壁残垣前,即便人人唾骂缪氏狼心狗肺,里通外国,还要在缪氏门前吐两口口水,那些残留下来的北虞军也未曾离开。
本想一举歼灭,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可突然冒出个相国之女救了他们——正是如今贵为熙妃娘娘的陆熙华。
彼时夏皇急召她回夏京,赤河战场上的尸体实在太多,无法处理,她派人燃了一场大火,投入了腐蚀性极强的尸药,加剧火势,这才导致后来的“割果”具有剧毒。
狄易一度认为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熙妃娘娘,是个比她还疯的疯子,熊熊火焰燃烧,卷噬了冷雪的温度,就是在漫天寒霜里,一股股扑来的热浪也足以将人的皮肤灼得难以忍受,这位举止形容颇为得体的娘娘却要朝火里扑去,只哭声悠远而悲怆。
后来她才得知陆熙华原在外流落多年,这缪正收养来的义子缪月救过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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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缪月同往常一样天不亮来了军营,刚刚入营,校练场上传来一阵操练声,缪月稳了稳心神,去主帐处理堆积下来的军务。这段时间因为陆熙华,她分了不少心,此刻心无杂念地处理得颇为迅速,待翻看完最后一篇军牒,已到午时三刻。
她没再回去吃饭,她不提,陆熙华也不问,只是每天会备她的饭食,每日回去时,陆熙华都会问她,“将军,可有用过膳。”陆熙华总是这样做些毫无意义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心软,就像死过一次,陆熙华不属于她,她还是惦记人家。
缪月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看看桌旁端来的饭菜已经冷了个透,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吃不惯军中饭食,她记得她曾经向陆熙华抱怨过军中的饭菜口味太重了,每次吃完,都辣得她胃疼,她从小便怕辣,人长得冷漠狠戾,偏偏口味淡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