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时值深夜,雪风瑟瑟,冥渊雪阁里一片静寂。
宋琬瓷躺的寝殿内燃着几盏长明灯,照得殿内敞亮,床榻边上,两道清瘦的背影负手而立,听着床上之人低低哭泣的声音,沈余年转身,冷着脸,神情冷淡面朝以水化形的水殿门。
“师尊。”沈卿沉盯着满脸泪痕的宋琬瓷,握着手中的玉落剑,她声音略有些严肃,透着一股清冷感:“千秋岁之毒,您当真束手无策?”
此话一出,殿中香炉中熏起的香线在这一刻似乎悄然停了一瞬。
“约莫着是没法子了,况且......万物有生,亦有身形俱毁的时候。即便是神也无法逃脱,为师虽为上古之神,奈何在聚魂凝神这方面,却不及霖神阿姐那般了得。”
沈余年走到殿门前,瞅着在院子里玩雪的鹿霖郁,见她唇角笑意很傻,但却是将身前的雪人堆得好看。
她随意拿了两块小石子作为雪人的眼睛,拿起枯树枝就直接插在雪人身侧,分叉的树枝像人的手掌一般,逗得鹿霖郁笑得合不拢嘴,到处蹦跶。
静默了片刻,她轻启朱唇:“救她本就是违天道之事,她缺了心智,变成这般傻人模样,为师也没有法子,将她丢失掉的那一魄寻回来。”
沈卿沉听得一愣:“可阿郁的六魂七魄尚在体内,若是丢失了其中一魄,我应该是能察觉得到。”
“所以说啊,为师也不能恢复她的心智。”沈余年负手布下万丈细雪,在雪里独自玩闹的鹿霖郁抬头望着纷纷而落的雪,笑得更傻,更开心,让盯着她看的人,竟有些恍惚,误以为是神格俱毁数千年的霖神阿姐回来了,愣神半晌,轻声道:“兴许是霖神阿姐在用她的神明之力,暂缓了千秋岁之毒的发作,却让她得上了这讨人可爱的痴傻症。”
“阿郁傻了,”沈卿沉叹了口气,道:“我该怎么跟琬瓷姑娘交代?”
望着在雪地里转圈的鹿霖郁,沈余年唇角不自觉的扯着笑意:“如实交代呗,为师能做的,你能做的,这个人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只是傻了点,多教教她,便能和正常人那般吃喝拉撒,识得回家的路。”
得了这话,沈卿沉没有再讲话,反而盯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宋琬瓷,沙哑虚弱地嗓音从她口中发出:“我这是在哪?阿郁去哪里了?”
“冥渊雪阁,阿郁在外面堆雪人。”沈卿沉顿了顿,像在很为难的斟酌言辞,思来想去半天,才如实告诉她鹿霖郁现在的情况:“她可能与之前不太一样,现在的阿郁就像是刚生出的小兔子,没了心智,什么都不识得。你要去看看她吗?”
宋琬瓷脸色本就苍白,听了她这番言语,更是煞白:“就是成了连我都不记得的傻子?”她不信,坐起身,掀了厚实的被子,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一步步朝殿外走。
她越是靠近外面,心跳动得更是强烈,胸口起伏更是剧烈,眼眶也不知何故微热了,行至沈余年身边,对方突然开口说话,声色极淡:“宋琬瓷,本神时常在想,你究竟哪里好了?能让霖神阿姐对你如此痴迷。”
宋琬瓷压根听不进去,目光死死地凝视着堆小雪人的鹿霖郁,一脚踩着一个石阶,含着泪水,一点点走近了她。
“阿郁。”她蹲下身子,不敢置信地伸出手,于细雪中,食指指尖触碰住了鹿霖郁发凉的手背。
鹿霖郁循着这只手,慢慢地抬头望向她,眼神微红,却看不见半点智慧,清澈得真如沈卿沉口中的兔子幼崽,懵懂天真。
她也不说话,就学着宋琬瓷,盯着她的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