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年来的路上隐隐约约的猜到是陈霜和家里人吵了架,但事态的发展远远比她想的要严重许多。
果盘被摔得稀碎,瓜子花生散得满地都是,陈母一手扶着凳椅,才不至于跌倒在地,陈父脸色极差,怒目瞪着陈霜。而陈霜则头发凌乱地坐在杂乱的地上,泪水将头发糊了一脸,控制不住地抽泣着。
孟谨年不好说什么,只能上前把陈霜扶了起来,陈霜僵硬地扭头看她,下一秒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语无伦次地哭着说:“带……我走……我……不要……待着这里……”
孟谨年只能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找鞋让她穿上。陈父脸色涨红,像待喷发的火山,他知道今天晚上闹得动静太大了,还是控制不住的冲陈霜吼道:“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别再会这个家!我没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陈霜的身体一颤,连哭声都弱了很多,她的手紧紧攥着孟谨年的衣角,求着她带她走。
孟谨年从来没有见过陈霜这样子,硬着头皮带着陈霜出了门,挡在她面前,在陈父陈母可怖的目光中把门带上了。
对面的那户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门关上了,陈霜还处于过度的刺激中,止不住的颤抖,孟谨年半扶半抱着陈霜下了楼。
出了居民区,新鲜的空气扑了一脸,情绪下来后,周遭的冷空气冻得人难受,孟谨年就先带着陈霜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坐着。
陈霜还在哭,孟谨年小心的把她湿透的头发拨开,才发现她的半张脸肿了起来。
看上去触目惊心,不止脸上,手上还有血,应该是被盘子的碎片刮开的。
孟谨年皱着眉头,抽了张纸,把脸擦了个七七八八,手上的伤口是没法在这里解决的,便小声询问陈霜要不要去一趟药店。
陈霜反应激烈,哭着摇头,孟谨年只能说不去,咱们在这坐着。
店员看她们两个实在狼狈,接了杯热水递给她们。陈霜喝了暖和的水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孟谨年一直很耐心等陈霜冷静下来。
半晌,她听见陈霜开口了,即使声音还很不稳定,但多少能听明白。
“我昨天……晚上……回去,看我爸……心……情挺好的,还喝了……点酒,就想……趁热打铁说我……想出去的事情。他们不同意,我知道一……时半会没用那么……容易成功,就劝着他们……”
“你还记得我那天相亲的那个男的吗。”陈霜突然问她。
孟谨年有点懵,她知道陈霜为了应付家里,一直再和不同的人相亲,一时间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陈霜凄惨一笑:“你看吧,他们逼我相亲过的对象太多,你也不知道我说哪个了。”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是哪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背着我私底下在联系其中一位相亲对象以及他的家里人。”
她边说着,一颗泪落了下来:“我爸妈对那户人家特别满意,一直在和对方接触,对方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但他们不停的让我和那个男的多多相处。我明确的表示过我不喜欢他,我妈一开始还劝我说处久了就会喜欢上,她和我爸就是这样过来的。”
“她和我爸那样?表面的幸福和谐都是做给外人看!小时候他们经常当着我的面吵架,有时候我爸喝了酒还会动手打我和我妈。他们一直逼着我结婚,说人到了一定年纪都要结婚生孩子的,他们只是在完成为人父母的任务。”
“我不明白,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啊,工作不好找,我就要去结婚吗?我就要和一个不认识不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吗?”
陈霜难过的呜咽出声:“不止他们,还有那些亲戚,没有一个人站我,他们全劝我说既然工作不好找,那就先结婚,结完婚再慢慢找工作……”
“可笑至极!”陈霜愤恨地骂道。
“我之前和你们说世界那么大,想到处走走看看,全是骗你们的!我就是想离开他们,离他们远远的!那天饭桌上,我爸狠狠的骂我,骂我不孝顺,骂我自私,我知道他们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妈还在被我爸打了之后抱着我说她愿意和他过下去,都是为了我,我以为妈妈爱我,你知道吗?”
“可是妈妈却站在他们那边,要求我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结婚。让我觉得很……荒谬,我问妈妈不怕他会和爸爸一样打我吗,毕竟我们不了解对方,我妈却说他和爸爸不一样,不会所有人都想你爸爸那样。那天我被关在房间里自省,直到第二天才放我出来,他们又提着要我和那个男的见面,说过几天邀请人家来家里坐坐……”
“我真的受不了了,把他们准备的果盘摔了,我爸就打了我一巴掌。”陈霜拉着孟谨年的手,寻求力气,摇着头,她哭的嗓子都有点哑了:“我害怕,我害怕他们硬拉着我和任何一个男的结婚,我怕他们都帮着对方说话,没有人会帮我,我才想走!”
“我哭着跪下来问我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我结婚,一定要牺牲我的幸福,我问过很多遍,但是她们告诉我大家都这样,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陈霜苦笑:“如果世界真的都这样,那糟糕透了!”
孟谨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霜,她知道陈霜的困境,已经不是任何安慰的话可以化解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想起自己的奶奶来,她们拉着她的手,几句言语就轻轻松松的概括了她们一直以来遭受的痛苦。
痛苦漫长又纯粹,而向外界倾诉,表达出来的言语无法向所有人精确的传递她们百分百的煎熬。
孟谨年突然感觉很无力,因为她这次真的帮不上陈霜什么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深陷泥潭之中,这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