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考局
泽毅已经在廊下站了一宿。主考官的桌案上展着一张卷子,一首七律呈在卷面上,而卷子的一角是一条巨长无比的墨迹,这条墨迹彻底乱了卷子的整洁。
这卷子是那个名叫竹里的考生的,他记得这个人,开考前几天带了篇文章来找他,想得他的举荐,他拒绝了。
然而,就在昨天这科刚考完,便有御林军带着皇帝的金牌圣令来要走了这份卷子,他清楚的记得这卷子上除了那条醒目的墨迹半个字都没有。
可半夜卷子还回来就多了一首七律!
末尾两句“白衣卿相姿狂荡,黄金榜上鹤冲天。”他反复念了数遍,总觉得其中意有所指。还带着隐隐的警告。如今令他烦闷的却是这首七律乃是何人所作。
晨光微熹,一道身影飞快的往司考局的后堂跑来,“大大大……大人……”徐平气息还没有喘匀,跪下给泽毅行了一道礼。
泽毅眼睛一亮:“起来说话。”
“小人看清楚了是初霁别院!”他一边大喘着气,边道:“小的一路跟在御林军后面看清楚了,这卷子就是从初霁别院中送出来的!”
“哦?”泽毅眉头越发紧锁,难道竹里还和那位陆太傅有关系?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陆明是当今皇帝的太傅,皇帝即位主理国事之初,很信任这位陆太傅,一直到四年前,因着他年事已高,才特赦致仕,返乡养老。
但皇帝尊师重道,从国库花费重金重修了初霁别院给这位老师居住。泽毅心中有了猜测,但这份猜测更多的是担心,如果竹里是陆明的学生……
陆明特意调走他的试卷查看,又在卷子上写了这样一首七律,只怕是在埋怨他对竹里的轻慢;同时又要他给竹里一个功名。
只是如今,这次科考的状元已经定下,一甲十名都有了人选,若要插入一个竹里,那把谁从名单上除名才好呢。
泽毅细想下去只觉得这事情很是难搞啊!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徐平眼珠子一转,弓着身说道:“大人,小人有一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泽毅点了下头示意他说。
徐平道:“小人觉得竹里这人是不可小看的,且不说他背后靠山是不是陆太傅,就说调他卷子的是御林军这一点便可知他背后来头不小;那日他来是求咱们赏脸,也并非大人驳他面子,只是今年仕子中人才辈出,竹里在他们中间便显得平庸了。
可不管怎么说,那日他与大人撕破脸皮总归是不好看的,若今日大人主动请和,那是大人大度,顾念同乡的情谊。”
话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看向泽毅的表情,对方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异样,他才继续说道:
“再说,如果他真陆太傅的学生,大人这番举措不也是卖了陆太傅一个面子吗?陆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数半官员亦是他的学生;今日您于他一个便利,于您今后也是便利呀。”
话尽于此,泽毅豁然开朗。
不管这科中榜的名单上有没有竹里,他都应该亲自去见竹里和陆明一面,道歉也好,说明事情也罢,总不能轻慢了这件事。
当即,他写下一封请柬让人在五日后,上巳节前夕送去给竹里。
另边,竹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辰时刚过,天色蒙蒙。他动一下就扯动屁股上的伤,那痛感瞬间传来。
他咧着牙,一瘸一拐的下床走到外堂的橱柜面前,找出昨天买的荷花酥,泡了壶龙井,吃了两块,边吃边骂:“王八蛋,再要我见到你,小爷必将你打的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