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昨天应该对秦陆英好一点,再好一点……
指间的钻戒连同身上所有物品被陆听寒一并扔进大海,柯钰全身上下仅有一件单薄的衣服,海风从漏风的破旧窗户和门缝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柯钰轻轻翕动鼻翼,闻见属于海水的潮湿气息,他忽然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连同脖颈后的咬痕也隐隐作痛,一小缕极为浅淡的雨后泥土清香沿着四周缓慢流淌……
他闭上眼,思考该如何挣脱手腕上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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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内灯光如昼,手铐闪烁着冰冷寒光,经历连续数小时的审讯,全场所有人都快支撑不住,秦回舟依旧不肯松口,矢口否认参与绑架柯钰的案子。
带走柯钰的匪徒极为谨慎,光是车便换了三辆,监控显示一辆无牌的面包车驶向高速公路,之后便了无音信,再找不出更多线索。
秦陆英捂住胸口,他刚从医院醒来便不顾医生阻拦奔到警局,胸口的纱布早已渗出点点鲜血,他的身体也即将撑到极致,唇色惨白,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离开审讯室。
秦回舟似要将他的惨状记在心里,十分快意地开口:“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人。”
“为了在意的人黯然神伤,是什么滋味?”
秦陆英摇头:“真是可惜,你永远也体会不到。”
秦回舟并不在意他的挖苦,微微勾起唇角:“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可怜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个道理。”
“……”
秦陆英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干脆直白道:“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报复,那你成功了,告诉我柯钰的下落,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你想要的……我可以全给你。”
身侧的柯黎心中不赞成,可碍于情况紧急也只好认同他的说法,承诺不会对秦回舟进行追责。
“包括秦氏?”
秦陆英几乎不假思索:“对,包括秦氏。”
公司分明是秦回舟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听到秦陆英的回复后却收敛笑意,一双漆黑瞳孔仿佛深不可测:“呵,父亲竟然把公司送给你这种人。”
“我很久之前就明白,你是个异类、怪物。”
他的语气攻击性太强,时刻监视他行为的警察立即上前警告,秦陆英面色平淡,对警察淡淡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回舟肩膀受了重击,额角冷汗沿着侧脸缓缓下落,声音宛若带着大仇得报的畅快:“你不在乎父亲也不在乎权势金钱,为了一个omega竟然甘愿回到自己痛恨十几年的的父亲身边……”
“一个人怎么可能靠着别人施舍而来的感情存活?”
“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你还能活下去吗?”
“……”
秦回舟眼底的恶意犹如实质般射来,秦陆英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痛,眼前刺眼的白炽灯不断重影,他用力攥住胸前的布料,在随身医生的搀扶下来到隔壁的房间包扎换药。
柯钰被绑架的事没有通知体弱多病的柯母,弟弟留在家中看住母亲,父亲前去关押陆云庭的监狱试图得到线索,柯黎则跟随秦陆英一同在警局周寰。
柯黎站在一旁,注视秦陆英痛到极致冷汗不止下流的狼狈模样,她神色复杂地开口:“小秦,你回医院吧,小钰的事我来处理。”
“不行。”秦陆英想也不想地拒绝,下一秒却被棉签用力按在刀口的痛感到失声。
秦回舟涉嫌蓄意谋杀,放在口袋备用的刀刃布满锈迹,如果不是秦陆英年轻小反应快,刀口的位置距离心脏偏移了一些,恐怕早就惨死在冰冷的路边。
疼痛感自然也不是普通刀口可比。
秦陆英艰难地开口:“我必须找到柯钰,必须……”
可如果找不到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这个问题。
他痛到极致时很少流出眼泪,年轻稚嫩的脸庞满是坚毅,柯黎恍惚了一瞬,终是深深叹息,出门继续寻找监控的线索。
秦陆英也想去,可刚一起身就被红着眼睛的小桃按住,哽咽着说:“你要是死了怎么办,就不怕我哥难过吗。”
秦陆英僵在原地,一个从没有设想过的问题忽地浮现在他的脑海,连同秦回舟仿佛如蛆附骨拷问他是否“还能活下去”,让他陷入不计其数无法逃脱的幻觉。
一会想起昨天晚饭散步的温情时光,想起对外人一向冷淡的柯钰唯独对他浅笑时他心中难以言表的幸福满足,又想起他第一次试镜成功进入剧组拍戏,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第一眼便看见柯钰……只有他的梦中才会出现的朝思暮想的人正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仿佛命中注定,仿佛一个预兆。
覆盖他整个学生时代和青春期的情之所钟,他漫长又艰难的孤独岁月迎来一个从未有过的转折点,他如同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急不可耐地抓住属于自己的绿洲,此生再不愿离开。
他的人生本就为他而活。
秦陆英捂住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似哭泣的声音:“我愿意……我愿意替他死。”
这时房间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柯黎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秦回舟松口了。”
“快去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