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回来后已经深夜十点,陆家宅邸却灯火通明。
陆云庭面色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果然他刚踏进家门,管家便毕恭毕敬地迎上来:“老爷子晚饭前特意嘱咐过,请您下班后先去书房一趟。”
陆云庭扬起往日的随和笑意:“我知道了。”
陆家三楼属于陆老先生的私人领地,陆云庭年少时从不被允许进入,直到得到父亲认可进入陆氏集团后才逐渐成为三楼的常客。
也许是心里原因作祟,他每次踏进三楼都觉得压抑难忍,他整理好脸上的笑容,推开书房门:“父亲,我回来了……”
话音过半,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物件迎着他的面门破空而来,他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物件的尖锐棱角和他擦脸而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深深弯下腰。
陆老爷子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矍铄,他端坐在红木书桌后,一双锐利眼眸凝视面前不敢大气喘一下的大儿子,片刻开口:“军部的项目为什么分给柯家?”
陆云庭解释道:“这只是正常的合作,凭陆氏一家啃不下这么大的案子,柯氏和我们向来是很好的合作关系……”
陆啸打断他的辩解:“这话你骗董事会的蠢货可以,还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我们两家的合作早在你和听寒毁掉婚约的时候就结束,没有结仇已经算难得,你竟然还敢主动给柯家送钱……”
陆啸端起桌前的茶杯,低头浅抿一口,迎着书房内愈发压抑沉默的空气放下茶杯,桌面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砰”,陆云庭的额角顿时冒出一层细汗。
陆啸扬起嘴角:“还是说我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好儿子?”
陆云庭直起身子,露出一个果然瞒不过的笑:“其实是我和柯钰退婚前就定好的合作,不好中途退掉,更何况我也有私心……”
他语气坚定:“我想借此重新挽回柯钰。”
“哦?”
陆啸轻挑眉心:“听上去你很有把握?”
陆云庭道:“柯钰虽然叛逆任性,可我毕竟和他同窗多年,我知道他心中最放不下父母,只要让柯叔叔和阿姨松口,柯钰绝对也会动摇,到那时……”
他敛下眉眼,隐去自己的未尽之意。
陆啸明白和柯家合作百利而无一害,如果一场联姻能拴住柯家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是……
陆啸轻嗤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因为你的无能导致柯氏退婚已经给陆氏造成很大损失,如果你这次还是失败……”
他轻飘飘地说:“你岁数也不小了,该找个适龄的omega相处,我看你林叔叔家的小女儿就不错,乖顺懂事又不计较你的身世,有时间和她好好接触接触。”
陆家家风传统,这任的陆家家主陆啸更是崇尚尊卑有序,无论多有才华的omega嫁进陆家后便只能做一个贤妻良母,柯钰从不符合陆啸的儿媳标准,如果不是柯家的身份加持,两家联姻利大于弊,恐怕陆啸早就命令他随便娶一位富家omega,而不会放任他对柯钰死缠烂打。
反正对陆啸来说他的婚姻只是维持陆氏荣耀的工具而已。
陆云庭心中自嘲,面上却更加恭谨:“我明白。”
“罢了,你回去吧。”
陆啸低低咳嗽了两声,作势站起身,陆云庭下意识上前扶住他,手却落个空。
陆啸兀自离开,犹如恐惧沾染上某种病菌般拒绝他的靠近,一如他刚被认回陆家时,陆家人厌恶鄙夷的眼神。
陆云庭的手悬在空中,半晌他垂下嘴角,迈开脚步回到房间。
正如陆氏需要他延续荣耀一样,陆氏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怎么可能存在寻常百姓家的父子情谊。
陆云庭从口袋里摸出一方素白手帕,手帕被他清洗得很干净却仍看得出一些岁月痕迹。
他擦掉颧骨处的血痕,小心收起手帕。
沉默一会,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桌上花瓶里正开得旺盛的尤金妮玫瑰,娇嫩的花瓣轻颤,他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来到楼下的时候,陆听寒正对佣人颐指气使地说些什么,他身穿运动服,怀里抱着只体型娇小的贵宾,似乎刚遛狗回来。
“我说过很多次,丹尼尔每天都要喝从法国空运来的羊奶,否则会肚子痛,你照顾丹尼尔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记不住!”
负责专门照顾陆家小少爷爱犬的佣人胆战心惊,生怕陆听寒一生气开除他:“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丹尼尔今天胃口很好,正好今天羊奶送到的时间晚了一点,我来不及加热就没有……”
陆听寒偏柔和的五官不悦地皱起:“我父亲很喜欢丹尼尔,如果它出半点差错小心你的骨头。”
“在吵什么。”
陆听寒正要进一步训斥佣人的说辞一顿,转而露出惊喜的笑:“大哥,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吗?”
陆云庭施施然走过来,揉了揉贵宾犬的脑袋,小狗抬起脑袋温顺地顶他的手掌,丝毫看不出曾经只要他一靠近就狂吠不止的模样。
陆听寒笑道:“丹尼尔真的很喜欢你,每次看见你过来都很乖,大哥是怎么做到的?”
陆云庭收回手,神色浅淡地说:“大概是因为投缘吧。”
他主动跳开话题:“喝一杯吗?”
陆听寒眼中闪过精芒,连忙放下狗:“好啊,我去酒窖拿酒。”
失去主人庇佑的小狗左看右看,挑选一个距离陆云庭最远的位置趴下。
陆云庭对一条只会欺软怕硬的狗没兴趣,抬起手腕和陆听寒碰杯,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我最近总是做一些怪梦,一会梦见我被撤掉公司职位,一会又梦见你和南星结婚,你觉得这是不是一种征兆?”
陆听寒哈哈大笑:“大哥怎么也开始迷信,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太忙,难道项目出问题了?”
陆云庭晃了晃手中透明的酒液,不可置否地说:“项目很顺利,只不过感情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