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猴子会因为针剂的效果而与这些痛觉隔离四个小时,自然,他熬不到那时便已灰飞烟灭了。
黑猴子的嘴臭的就像他的脾气一样,纪凡潇在望远镜内看着他身上的还予甲越来越薄,从四人百家衣般集结起来的凹凸不平的堆叠到逐渐均匀、平整、光滑,如同钢水覆盖在黑猴子的体表。
而黑猴子如同不知疲倦与痛苦的铁人般,一手架着满是灭火粉尘的喷射器,防止山火烧往哨所的方向,一手如同牧羊般驱使山火沿着划好的隔离带烧过去。
分明隔着数百米,并非处在下风口,看到黑猴子的胳膊和腿一块一块地掉进去后,纪凡潇却仿佛能闻到焦灼的味道。胃里涌上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纪凡潇转头凶猛地吐了出来。
乔明远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漫长地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的第五天终于结束了,已经没有干粮。
剩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是魏赐揣在裤兜里压碎了的,三人一口口分了。
魏赐最后将包装袋上的渣渣也舔了个精光,砸吧着嘴说这是断头饭,不能浪费,否则到了地下也是个穷小鬼。
最后一点水是纪凡潇去寻黑猴子的骨灰时从灭火管道最下头的存水里汲的小半瓶,封在软口塞的杯子里,渴了就抿一口。
无法区分黑猴子和孟加拉虎的骨灰,纪凡潇便混着拾了些,和后院埋藏的战友们安放在一处。
被烧灼后的夜晚静悄悄的,没有蝉鸣,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咳嗽声无力地像叹息。
为了节省反抗的力气,纪凡潇今天没有再去外出侦察,然而嘶嘶的电流鸣叫声时常在备用的供电室里乱窜。
魏赐几次心生希望地前去拨弄那些像僵死长虫一般的电线,却都毫无反应。
纪凡潇睁开眼睛道:“没用的,是生物发电。”
感受到乔明远的目光,纪凡潇道:“亚种中有带电的动物,我猜应是他们久攻不下,自己也断电,才出此下策。”
乔明远吞了吞唾沫道:“也许他们的明光铠已经恢复了。”
纪凡潇想,有这个可能。然而看着排长这几天仿佛衰老了十岁的脸,他还是说:“可能性不大,明光铠的供电要求太高,他们没有这个技术。”
乔明远喃喃道:“要是能用他们的供电恢复我们的通讯就好了,就可以,咳咳,求援……”
纪凡潇悲凉地想,已经第六天,就算是突击小组的速度再慢也该回来了。
除非他们回不来了,他看着缓慢升起的惨白的太阳,恍恍惚惚看到裴张的脸。
然而乔明远坚定地看着他:“队长,秋儿,裴张,他们一定会来,咳咳……”
纪凡潇心口动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道:“不管援军什么时候来,我们都会守住的。”
乔明远看着他的眼中亮起一丝希望:“你又有办法了,是不是?”
纪凡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亚种是想攻下哨所之后,直接接入屈劳关的节点。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接入供电所的回路。”
乔明远问:“怎么做?”
魏赐在一旁抢着道:“排长你别去了,你咳成这样,行动不便,免得误事,我去!”
乔明远的眼神黯淡了,纪凡潇朝他背上扇了一巴掌。
魏赐低头:“排长对不起。”
乔明远咳着笑道:“没事,你说的是实话。小魏,你不能去,你还能动弹,还能和潇潇一起应付明天的亚种。我已经不成了,就让我去执行最后一次任务吧,我会圆满完成的。”
纪凡潇的眼眶湿润了,乔明远摸摸他脏兮兮的头发:“记得你刚到尖刀的时候,像小孩儿一样,谁都不服,队长也看不惯。但那时你说士兵不应当无条件服从将领一切的命令,也并非没有道理。比如这样的时候,就应当能者为之。”
纪凡潇吸了吸鼻子道:“不,我当时说错了,士兵只有无条件服从才能在危急关头完成任务。排长,我是你的兵。”
乔明远道:“好,那我命令你们两个,守住屈劳关,拜托了。”
他向纪凡潇和魏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紧了紧身上的武装带,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