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潇一去便是三四天没了消息,裴张虽说心下焦灼,但没看见什么“投敌叛国的狼子野心”“我方士兵遭到残忍杀害”等新闻,想必纪凡潇的母族还是有一定威慑力,不容乱来。
只是这点残存的影响力到底能保护纪凡潇到什么地步,裴张心里就没数了。
纵使心急也是无可奈何,现下那些被显形弹击中的亚种,多少在集散中心里都已安顿下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呈现出人各有志的差别来。
有一部分是心高气傲地觉得自己不同于常人,宣称要为北域效力,前往攻打南麓,以证明自己的忠诚与能力,妄想立下赫赫战功后能够改善自身处境。
另多的寻常人只是牵挂家人得紧,只是清楚北域与南麓的紧张局势,心里也明白怕是很难回到过去的生活,每日愁容满面。
最后一部分倒活脱脱亚种一般心里装不下事,每天打饭时巴巴地求工作人员加个鸡腿,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里面的局势暂且还算稳定,外头就不容乐观。
裴张眼见着从第一天家属的不舍、哭泣到了冷静下来后的纠结,几天过去,一部分亲属已然明确表明,不愿意接受亚种的回归。
不仅为着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因着此时的紧张局势而划清界限。
更有甚者,民间还涌起了缉拿亚种的活动。不少人从小道途径买来与显形弹有相似功效的药水肆意涂抹,将有症状反应的人捆绑上交求赏。
有一部分亚种的确由此显露,但更多浑水摸鱼的药水,只是会让人产生过敏等不适反应。
被无故泼了满脸的路人不仅只得忍气吞声地配合此种毫无道理的检查,还不能流露出负面情绪,否则同样有藏匿亚种的嫌疑。
眼看着形势一天比一天激愤,裴张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民众心中对亚种积攒多年的怨愤。
就拿他自己来说,幼年时期因为遭受亚种破坏了穷困潦倒的生活事实,无疑对他的童年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烙痕。
可这并非亚种有意识的恶意或进攻,只是饿坏的动物找食吃罢了。
他当然可以凭着自己的愤怒击杀那些缺乏智力的动物,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幼年失去的一切与此时对垒的南麓亚种根本毫无干系,只是无处安放的一腔愤怒。
也许这场战争势不可挡,可除了以流血的尸体暂时缓解人们心底的愤怒,随后意识到同态复仇的无用与牺牲的恐怖外,于双方的处境均不会有任何改善。
他昨日站夜岗时,在楼前听见代战与南麓上将的通话,双方各执一词,毫无调和的余地。
断续的言语中,他听见代战:“除非蚂蚁靠自己获得与人类相近水平的实力,在此之前我不觉得人类需要对它们给予不踩死以外更多的尊重。”
另一头则是同样强硬的狮族家主:“怎么?北域是需要蚂蚁以自己的本事长出颗脑子,才有权开始合法占用地球上的领土么?”
另一头纪凡潇在临行前领口别着的微型摄像机视角转到了狼族府上。
他方才坐下,正座上的前任家主纪清野便问起他这些年来可好,均是些不痛不痒的孙儿与外祖母长谈。
纪凡潇本就嘴甜,这下更是哄得老人家笑逐颜开。
裴张等人看着镜头里慈祥中仍难掩凛冽的老族长,心头疑窦未消。
过了好一会,可算聊到正事,纪凡潇才佯作玩笑道:“奶奶,不知您当年,是偏疼母亲还是舅舅哪?”
纪清野面上祥和不减,老族长笑道:“自然是你母亲。”
纪凡潇闻言道:“那奶奶以为,如今孙儿该当如何?”
纪清野看向他,眼中掠过一丝清光:“潇潇啊,人类和亚种的未来,可就全在你手里了。”
说着这话,已届高龄的纪清野却准确地看向了摄像头的方位,屏幕前听了半晌祖孙闲谈的薛玉琨等人不觉一惊。
代战和裴张眼看着老族长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伴着一声清啸,眼前的屏幕便喀地断掉了,只余一片黑幕。
一只臂展极为宽阔的雌鹰从天而降,挟裹的风声好似有眼睛一般,正巧击中了纪凡潇领结定的极深的摄像头,作战值班室的大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徐星辰现出人形,对老族长拱手道:“我来迟了。”
纪清野笑道:“来的好!”
纪凡潇也不介意,便将领结取下笑道:“难为族长还亲自过来。”
徐星辰道:“饭后溜个弯,没什么不方便的。听说是兰刀夫人的孩子,我便来瞧瞧。”
徐星辰单刀直入:“你是来讲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