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记不得详细,却真切地确信这张脸在前几日的哨所炊事班见过,裴张新兵连的同年兵。
纪凡潇脸色陡变,新兵连的赵亮和劫持人质的绑匪形象在他心头反复交替,他噌一下从山顶窜下去,俯视着已经扶着板车站好,时刻准备情况不妙就逃走的赵大爷道:“不妨都说了吧,上头还有什么呢?”
赵大爷的身子缩得更短了些:“咳咳,年轻人,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掀起什么浪。我就是,咳咳,觉得有些东西得让你们知道,前几天这里的家伙还是活的。”
纪凡潇虽然不明就里,却直觉知道队长那边想必也是出了什么变故,而赵大爷也定然知道更多的情报,却不是他现在无凭无据就能套出话来的。
他当即解下板车上用来牵牛的麻绳,不容拒绝地将赵大爷捆在了板车上:“那就不好意思了大爷,还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交待一下。放心,我们队长很好说话的,不会为难您。”
纪凡潇没唬人,他打算先找张春妮对个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春妮班长方才追击亚种的神态和将他和虎子哥留下的举动,似乎在提醒什么。
赵大爷张皇地摆动了一下自己枯瘦的四肢:“这不太合适吧……”便被风头灌进口中的冷气冻得不吱声了,纪凡潇下山时拉着板车一路横冲直撞,简直像头拉雪橇的飞马。
一路飞奔的纪凡潇正巧赶上了要前往崖底的张春妮等人,便顺理成章归了队。
听闻黑影事件的纪凡潇若有所思,张春妮扫他一眼:“说。”
纪凡潇思量再三才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黑影并无恶意。”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呛声:“四座房屋倒塌,数十名村民受伤,非得血淋淋咬死几个才叫恶意么?”
张春妮没理会那人,这几天大雪封路,抢修村舍积攒的怨气总要有个出口,只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纪凡潇解释道:“秋排说了有两队亚种,我只说黑影。这两件事虽在时间顺序上连贯,但未必不可能倒因为果。都说亚种是凶性的动物,那为何被压倒在地无力反抗的村民却没有受到袭击?况且也并未有人见到亚种压垮屋舍,只是在附近啸叫。至于伤人的亚种,应当就是今年新出现的另一波。”
身后不忿的那人还要开口,却被张春妮打断了,她沉着地道:“不错,队长走后,乔排细细查问过其余村民,都表示前些年亚种从不作祟,只是安静地叼走贡肉。且暴雪连绵,屋舍难堪其重也是常有。”
身后那人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春妮班长的意思是,那亚种为了避免断粮,其实是好心提醒村民房屋有倒塌的危险?”
纪凡潇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也许对亚种而言,村民就像交了保护费一样。”
板车上的赵大爷插|进话来道:“要得要得!”
对张春妮虽然服气,至于纪凡潇,老兵们可就没那么买账了。
即使心下有所松动,有人却还是嗤道:“你这小子初来乍到,就被骗得团团转,你当亚种有那么好心?信口胡诌。”
纪凡潇摇摇头,只是猜测也无需多言。
几人一路赶到先前代战等人所在的山洞,洞口处早已被紧实地封上了。
此处寂寥无声,赵大爷却忽然打起颤来。他抖抖索索地拍了拍纪凡潇道:“小伙子,都到这儿了,给我松开吧?”
纪凡潇估量着他也跑不远,便解了绑,由冯虎押着走。
张春妮上前沿着周遭的石壁摸了一圈,接着指节叩了叩,算是通知,接着便暴力炸开了洞口。
见到里头的人都安然无恙地鱼贯而出,代战、霍秋儿、裴张后头跟着方宽,纪凡潇可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甫一见到方宽背上的李洋,纪凡潇便脱口而出“小心!”
接下来却是擦着耳朵过去的枪声,纪凡潇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地一个侧滚,回头看到身后正拍打着衣衫的赵大爷被“李洋”打中左肩,炸裂开的血色将他身上大面积的肌肤裸|露无余。
赵大爷的衣袍仿佛破了洞的气球一般松垮地瘪了下去,里头钻出只棕黄的岩羊,嗖地一声隐匿在岩壁的保护色中不见了。
而“李洋”一枪不中,便从方宽身上跳到一旁,躲过回神过来方宽的追捕,向岩羊的方向追去。
纪凡潇摸了摸自己擦伤流血的耳朵,只觉得心头热热的,有种莫名的焦躁想要低吼出声。
兴许是累着了,纪凡潇这样想着,就要上前对代战报告路上的情况,然而众人的眼神却逐渐变得警惕而怪异。
纪凡潇心头的焦躁更盛,只觉自己口中的话语也听起来越发模糊变形,他看着代战凝肃的眼神,突然觉察不对:“我是不是……”
代战喝道:“你到底是谁?”
方宽和霍秋儿的枪也立了起来,这次纪凡潇身后空无一人,他自己便是队友的枪口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