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很好。”乔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旁,伸手拉了半身陷在枝子里的裴张,两人迅速向集|合地点赶去。
“晕血么?”路上乔排看着他的神色,试探问道。
裴张摇摇头,甚至不记得自己印象里有出现谁的血,应当是亚种的吧。
到了集|合地点,除了方才被张春妮巨石遮蔽下的车,另一辆飙过来的军车里,代战砰地关上车门走下来,向小跑而来的突击一组走去。
裴张侧过身,见二组抱着几个孩子向卫生车走去,而纪凡潇原本抱着的那孩子也打了安眠剂由马小何抱走,他则站在原地等着代战。
“为什么不听指示?”“通讯器被打掉了。”
“队友的提示不明白吗?”“明白了。”
“那为什么不执行?”“我觉得有更好的办法。”
“你觉得!”裴张听见代战笑了一下,“你觉得什么?”
纪凡潇道:“我手里有麻醉针剂,当时的局面可以控制,那个人只是开车,没有伤害过人质。何况他已经投降了,罪不致死。”
代战道:“首先,你该称呼任务目标为亚种。其次,这不该由你评判,尖刀是执行者,不是法官。”
纪凡潇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甘于做一个刽子手么?”
代战道:“如果不执行命令,你将成为使得更多人落入亚种之口的刽子手。”
纪凡潇道:“刚才……”
代战夺过话头:“刚才如果不是狙击手命中目标,你的任性带来什么样难以弥补的损失?你对亚种仁慈,谁对人质仁慈?不愿意当刽子手,很好,那就回去给队友练兵吧,不必出任务了。”
纪凡潇不说话了,代战凌厉的转身好似扇了他一个巴掌。
乔排跟了上去,只剩纪凡潇落在最后。
裴张等了等,见他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便上前道:“集|合了。”
纪凡潇向他走过来,裴张想使氛围轻松些,想起方才那个被救出的男孩,虽说脸上满是泥灰和伤痕,但被抱走时,竟还冲他们眨眼笑了一下。
裴张问:“你和那孩子说什么了?”
纪凡潇听到这个话题像是振奋了一些道:“我说这是一次演习,他表现得很棒。”
裴张见他微微带些笑意,便接着问道:“你刚才说的还有转圜余地,是什么意思?”
纪凡潇迈开步子与裴张并行道:“那家伙一直在求救,太害怕了才会抓紧那个孩子。我看的很清楚,他手上没有枪,只有一把没开刃的刀。最后的时候他还在喊救命,我听得懂,只要再给我几秒钟……”
说着,他似乎觉得屈辱般地住了嘴,不再试图为自己辩解。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对裴张道:“对不起。”
看到裴张微惊的眼神,纪凡潇叹道:“是我考虑不周,对队友的行动造成困扰。”
裴张斟酌道:“就算他比起其他的暴恐分子罪不至死,在他劫持男孩的时候,我们的保护重点就自然该倾斜在人质身上。就算只是钝刀子,也不能赌一个成年男性会对人质造成多大的伤害。”
纪凡潇抿了抿唇,没再答话,跟着他的步子上了车。
那晚纪凡潇显然没怎么睡,裴张听见他从克制地翻来滚去,到烦躁地滚来翻去,最后到轻微的叹气。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则是因为裴张也失眠了。
他半梦半醒间,反复闪回到开枪时纪凡潇冲出去的瞬间,梦境里他一次次看见子弹贯穿纪凡潇的身体部位。
他想起之前找军医姜止尧要的化验结果,心头有个声音反复响起,必须做到绝对精准,绝对。
第一次任务结束地很圆满,宋喜找心理咨询的医师聊了之后,精气神好了不少,带着一脸“我是大英雄”的自豪回到了一分队。
汤玉安和马小何中途也击毙了好几名亚种,对血肉模糊的冲击感平复下来后,也重新投入到训练中。
而裴张拒绝了部队配套的心理咨询,再回到靶场上瞄准靶纸时,却无法扣动扳机。
晃神间,霍秋儿的指节叩在他枪身上,一向据枪很稳的裴张竟没留神,枪身偏移着向下歪去。
裴张回过神来看向霍秋儿,下意识地打报告,却说不出话。
霍秋儿静静地看着他,一指训练场:“冲圈去,五公里包治百病。”
裴张道:“是!”
他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感到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从他的心底呈辐射状向每一寸肌肤蔓延,浸透骨髓的凉意挥之不去。
他不敢想象在执行任务时这一毫厘的偏差会代表什么,是人质,抑或战友的性命。
最后一圈加速时,他看到身边一个人影和他一起冲了出去。
裴张也不管这人是谁,姑且作为假想敌进行一个加速,冲刺了一会才看清这人肩上扛的两条杠。
他再定睛一看,是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