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回到怀宁镇这个地方,天已经黑起来了,出到高铁站,她在路边站了很久,一直没有打到车,不太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网约车司机要排队,一直约不上。
路边几辆卡车接连飞奔而过,卷起一缕烟尘,江瑶抬手往口罩上按,更加严密的遮住口鼻,心想还真不踩运的。
紧接着江瑶放弃打车的念头,拖着行李沿着路边走,她在地图上算过距离,其实离家就两公里,走走也能回去,就是很累。
过了一条空旷的大道,她站在分叉路口里,犹豫要不要抄近道的时候,陈遇一通电话进来。
她突然想起,陈遇没回她消息。
江瑶按下接听键。
电流微弱的声音在江瑶耳边响起,夹杂着风声。
陈遇没有说话,她探头在规划路线,也没有开口,直到导航对准方向,江瑶才把注意力拉回来,周遭很安静,隐约能听到陈遇那边有点声响,像是路边卖饼子的吆喝声。
江瑶没忍住先开口询问:“怎么了?”
“到哪了?”他问。
到哪了呀,江瑶扭头看看附近的指示牌,找到一处报给陈遇,然后说:“我在这个路口里,你找我有事?”
陈遇惜字如金,说没有,又问:“有人来接你吗?”
江瑶如实回:“没有。”
“我给你叫个车。”
倒也不用,因为压根叫不到,江瑶拒绝他的好意:“谢了啊,我刚才叫过车了,没人接单,两公里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那边沉默一下,声音冷冷清清的:“那你走灯火通明的大道,小路很烂,坑很多,路灯还坏着,乌漆麻黑的,大晚上走不安全。”
江瑶在手机里打开电筒模式,光亮起来的时候,看到前面不远处密密麻麻全是小坑的烂路惊了惊,大概乡镇今天下过雨,路边湿答答的,小坑积满水,两旁的感应路灯也坏掉好几个,闪一下暗一下,置身其中跟拍鬼片一样,瘆人得很,风吹过两边的叶子,发出的声响怪异,她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江瑶,听见没有。”
游神的时候,陈遇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猛然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听见是听见了,只是他干嘛这么凶,跟吃错药了一样,江瑶心里吐槽几下,没当面跟他计较,拖着行李箱掉头往大道走,她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是烂路。”
那边沉默了。
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滑动,发出“滋滋”的声音很大,她耐心的等着,听见陈遇冷哼一声,轻飘飘的回:“我乱说的。”
真是鬼话连篇。
乱说的能说这么精准,你要不改行去算命好了。
江瑶听出陈遇欲言又止,话里夹杂着心虚,还没等她盘问起来,陈遇心情不佳的语调说着:“我快到医院了,今晚上夜班,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坐黑车,自己注意点安全,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哦。”
他说完后,江瑶下意识就应了一声,细细回味起来,好像乖巧的样子,江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中毒了,跟她的风格一点都不像。
那边嗯一声,说要把电话挂断,没等她说话就真的断了。
江瑶木讷的盯着手机屏幕看,半天后把手机揣进兜里,拖着行李箱走进喧嚣热闹的美食街,大概是穿着时尚,又拖着行李箱,和旁人太突兀,几个大妈怪异的盯着她看。
江瑶没理会,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那通电话里,陈遇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字里行间都对她有点不满的意思,怎么都掩盖不住。
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惹到他了?
不是,那就是他今天大姨夫莫名其妙来了。
回家还要跟他报备。
对她这么冷淡,还报备个毛线。
想得美。
城镇的夜晚跟大城市一样喧闹,人流量络绎不绝,这里街道摆摊的自由度比较高,只要不是做违法的事,城管也不会来赶你。
只是眼前这条不平全是疙瘩的烂路一直没有人修,磨得她行李箱轮子快要滑出火花来,江瑶偏头一瞧,对面一家店铺开着门,老板端着一盆水站门口,两手一抛,那水哗啦啦的啪在地上,溅得四周水滴飞起,路过几个脾气暴躁的女生,指着那店铺骂骂咧咧的,那老板眼一瞅,把玻璃门关上,坦然自若的进屋,跟没事人一样。
心理素质真强大。
旁边看热闹的煎饼老板也没好到哪里去,七八岁的熊孩子趁他不注意,两只脏兮兮的手抓起面团就抹在衣服上,弄得全身都是,路过的人瞅一眼,不敢买,见鬼似的跑开。男人怒骂,追着打,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围着她转圈。
江瑶眼呆呆的瞧着这场闹剧,就觉得挺无语的,心想这么久没回来,这个地方一如既往的糟糕,透顶了。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陈遇第一次跟她来到这个镇上,他一个城市长大的大少爷,见到这些场景,眉毛已经拧成麻花条,那张脸上的唾弃无处遮掩,已经到没有语言形容的地步,最后一针见血的吐槽:“你们这里的人素质堪忧。”
他那会儿也就十几岁,盛气凌人的说着这番话,几个耳朵灵敏的大妈气不过,推着自行车一路跟着他俩骂,回去之后,陈遇这人还挺有闲心,把这事写在了八百字作文里。
江瑶从兜兜里翻出手机,他给陈遇发消息:哎,我得罪你了吗。
等了几秒,没见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