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殿,南宫岷淑命人给何野行处理完伤口后,便让其他人出去。
南宫岷淑站在床边,视线落在何野行满是伤痕的脸上,笑说:“何师弟,苏禧青待你情深义重,如今也是为了你去戒律堂了。”
知道他话里有话,何野行紧闭的眼皮撩起,看向南宫岷淑,等他挑明。
凭何野行对南宫岷淑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无故插手他人的事情,想必一定是有所谋算。
“何师弟,其实昨夜我看见了,那尹师弟将法器硬放到你手中。”
“你知道?”何野行闻言,眉头微皱。
那为什么不说?任由他们冤枉自己。
南宫岷叔轻笑一声,迎着何野行满是怒火的眸子,他不在意地不紧不慢解释说:
“何师弟,你也知道,尹师弟是宗主之子,我也只是一个弟子,如何为了你出头,去惹尹师弟不快?”
何野行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怒火。
他也明白,尹嘉木身份高贵,非他们所能对抗的。况且他们如今在临天宗拜师学艺,却是处处低人一头。
南宫岷淑佯装畏惧的说,“何师弟,你也知道现在师傅正在清崖洞闭关,无人能教管尹师弟。他气量极小,就算你今日证明清白,他之后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如……”
“不如什么?”何野行追问。
南宫岷淑笑了笑,随即说:“你先承认你偷了那位师弟的法器,等师傅回来,再找师傅为你主持公道。”
何野行闻言,闭上双眼,“师兄,尹嘉木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于我,我都可以忍让,可眼下,苏禧青为了我,已经去了戒律堂。”
过惯了独自一人舔舐伤口的日子,如今有人坚定的站在他身前,无条件地相信他,何野行不想让苏禧青难做。
听出他话里的拒绝,南宫岷淑也没有很意外的样子,而是补充说:
“我知道你和苏师弟关系很好,也不甘被人污蔑。可我要是说,尹师弟负责此次试炼秘境的资格考核呢?”
何野行抿唇,冷言道:“不参加便是了。”
南宫岷淑挑眉,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何野行素来重视每一次的秘境试炼。今日却为了苏禧青,能决定放弃试炼机会。
看来这位苏师弟,早已入了他这位二师弟的心里。
两人还真是难兄难弟,谁也不舍得谁受委屈。
南宫岷淑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笑说:
“就算你可以为了苏师弟放弃此次的试炼秘境。可被初出茅庐的师弟压着打,师弟你真的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
见何野行沉默不答,南宫岷淑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听梁师叔说,这次秘境里面有地阶圣灵花。”
话音刚落,何野行眸子微凝,转头看向南宫岷淑,“此话当真?”
南宫岷淑轻笑,“自然是真的。”
圣灵花,可遇不可求,是灵植中辅助突破的顶级灵植。
可帮凡人铸仙骨,可帮灵兽凝妖丹。如果被处于下界的修士吸收,甚至可以越级突破,直接成为中界修士。
此次试炼秘境里的圣灵花,竟然还是地阶的……
在修真境界当中,
下界为筑基、开光、融合;
中界为心动、金丹、元婴;
上界为分神、合体、洞虚;
过此三界,即为大乘,只待渡劫,飞升成神。
“何师弟停在元婴期久已,若是得到这地阶圣灵花,便极有可能突破元婴期,进入分神期,成为上界修士。”南宫岷淑说。
既然当下何野行格外在意苏禧青,那他就借苏禧青,再烧一把火。
他补充说:“门中规定,分神期便可收徒。虽说梁师叔对苏师弟极好,却从未对外宣称苏师弟是梁师叔的徒弟……”
言下之意,若是何野行进入分神期,便可自立山头,出师收苏禧青做徒弟。
何野行彻底沉默了,垂眸看着虚空,手指不自觉紧抓被子。
视线落在他由于格外用力而青筋凸起的手背上,知道他已经动摇,南宫岷淑笑了笑,继续说:“明明天资聪颖,勤学苦练,却还是处处被人欺辱。何师弟,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忍气吞声吗?”
“以你的能力,进入试炼秘境取得地阶圣灵花,不过是探囊取物。眼下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他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师兄说这么多,也只是不想你因为一时的义气,而误入歧途。”
“当机立断,该断则断。”
紧抓着被子的五根长指舒展,何野行阖上双眼,已然有了决断。
见此,南宫岷淑唇角几不可察地上扬,随即转身离开。
戒律堂主殿。
主位和两侧座位坐满了长老。
尹嘉木站在高台上,俯视站在大厅中央的苏禧青。
闻思劫站在苏禧青身旁,身为魔族,却姿态闲适,没有丝毫畏缩的意思。
他乃大乘期魔修,眼前这几个不入流的老家伙,又哪里能窥探到他的魔气?
就是那位剑仙来了,发觉他的身份,他也有本事毫发无伤地离开。
他来临天宗,不过是为了长久地陪伴在苏禧青身边,只等苏禧青彻底接受他,便带苏禧青离开临天宗,回到青城山。
有戒律堂弟子上前,想要让苏禧青下跪,苏禧青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弟子见此,想要动手强迫苏禧青,可手还没等碰到苏禧青,就被闻思劫捏住了手腕。
“你……”那弟子吃痛大叫,“啊——”
在几乎要把那腕骨捏碎时,苏禧青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示意他安分些。
眼下都是临天宗的长老,苏禧青怕他们察觉到闻思劫是魔族。
只是手腕被轻轻一握,闻思劫便松开了自己手,极为乖巧地站在苏禧青身旁。
在场的长老面色纷纷一沉,尹嘉木适时打圆场说,“他不愿意跪,就不让他跪。你强迫他做什么?快下去。”
那弟子闻言,握着阵痛的手腕,眼神惊恐地看了闻思劫一眼,随即快步离开。
苏禧青意外地看了尹嘉木一眼,没想到他今日这么通人性,不仅没有刁难,反而主动让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他穷凶极恶的本相。
苏禧青收回视线,看向闻思劫,顶着众人的视线,轻声叮嘱说:“等下一定要说出实情,莫要冤枉了好人。”
闻思劫微微点头,垂在身旁的手忍不住向苏禧青靠近,想要勾住他的手指,被反手拍了一下后,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苏禧青方才通过闻思劫,已经了解闻思劫同尹嘉木的算计。
他就知道何野行是清白的。怎么可能会做出偷盗的事情。
苏禧青已经想好了,等下人到齐后,他就让闻思劫说出实情,还何野行一个清白。
如果尹嘉木仍然纠缠不放,他再搬出尹正初也不迟。
两手准备,苏禧青认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该翻盘了,可令苏禧青没想到的是……
“对。东西的确是我偷的。是我心思不正,想要窃取这位师弟的法器。”
何野行跪在地上,后背挺直,低头沉声道。
苏禧青双眸微怔,随即走上前,一把抓住何野行的肩膀,不可置信道:“何师兄?你到底再说什么啊?你明明是清白的啊!”
何野行偏过头,不看苏禧青,“是我骗了你。东西就是我偷的。”
“不是的!不是的!何师兄,是有人逼迫你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出头,你不要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啊。”苏禧青急切道。
分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疗伤回来后,便开始说胡话了。
“没人逼迫我。全是我一人所为,我急功近利,违背了门规。”何野行面色平静道。
他目光冷静地仰视尹嘉木,没有分给苏禧青一丝余光,却是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苏两千,这何师弟也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行了,你也不要继续为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而劳心伤神了。你看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就不是诚心对你。”尹嘉木火上浇油地说。
苏禧青深吸一口气,他的确没想到何野行会主动承认罪名。
这……
太荒谬了。
苏禧青站起身,由于过于震惊,而身体颤抖,闻思劫见状,眉头微皱,走到他身后,扶住他的身体。
在他耳边轻声道:“夫君,事已至此,我们先回去吧。”
苏禧青这次没有再挣扎,深深地看了何野行一眼后,听从了闻思劫的话,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向大殿外走去。
明明是清白的,却为什么要承认?
南宫岷淑站在何野行身旁,望着苏禧青失魂落魄的背影,半阖眸子,唇角上扬。
还真是单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