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地方攻身,此处攻心,宫怀清被关在其中数月,只能听见鸟虫喁喁细语,反应都呆滞了许多。
在门开后,他望着白光之下高挑的身影,眨了眨眼,眼泪率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两两相对,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谢云舟弯腰,看着宫怀清,先幽幽叹了声:“你们可真没有用啊。”
在刑讯堂关了三个月,竟然没有让代行走有任何的表示。
宫怀清才适应亮起的光线,开口的声音干涩得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道:“对不起。”
“你应该知道,那些惹我不高兴的人,都是什么下场。”谢云舟蹲下,和靠坐在墙角的宫怀清平视,“我记得,还有个叫做王尘的弟子,是你处理的。”
宫怀清记得。
几年前,谢云舟从洛城回来后,刀宗的王尘忽而不见行迹,宫怀清顺着他留下的灵牌定位,前往云山讨要,却看见谢云舟已经把人折磨得双臂给剁了,换成了傀儡臂,他已经拿不了刀。
在弟子哀嚎中,谢云舟慢声细语地和他解释了一通:“这人比你大一轮,当时无望渊围剿我时他也在,讲了些难听的话。叫我记到了现在,打算与人清算一通。”
宫怀清无言,只能勉力把人的命保了下来,是死是活,全看人的命数。
“你们太没用了。”谢云舟叩击着盈春雪的剑鞘,清脆的敲击声和刑讯堂中的水滴声混合在一块儿,叫宫怀清发起抖。
那名叫做“王尘”的弟子说了些难听的话,而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去惹烦了谢云舟,可他却还没有死。宫怀清张嘴想再讲,可嗓音却突然颓然沙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吓成这样?”谢云舟笑出声,“放心,我说过,我留你一命。”
他不是被吓的!
宫怀清曲了曲久未弯曲的手指,一瞬间,拨开盈春雪刀鞘,朝着心口,用力一扎。
鲜血喷涌而出那一瞬,宫怀清终于呼吸过来了。
他看着自己修长了些许的指节,他如今已经不再像是少时那么莽撞意气,直接冲上云山,质问旁人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当初洛城,也不会闹得那般难看。
“我有用的,”宫怀清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山主,消气了么?”
代行走三个月没有来消息,说明他已经放弃了他们二人了。
宫怀清抓着剑,轻轻道:“云舟,我以前年少不知轻重,对你出言不逊,后来收到代行走叱令,在洛城屡次加害于你,你也断我一臂吧。”
“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吗?”谢云舟问。
他拔出盈春雪,起身稍往后退几步,朝着宫怀清斜劈而下。
亮白带粉的剑气中,宫怀清闭上了眼睛。预料之中落在手臂上的疼痛没有到来,谢云舟削掉了他右手一根小指头。
“你当真是没用到我觉得,挥剑都没有意义了。”谢云舟歪头道。
宫怀清捂着血流如注的手指,他抽刀道:“我自己来。”
“谁让你动了。”谢云舟一脚将宫怀清踹倒在地,他问,“急着死是想做什么?怕我折磨你?想早些解脱?”
“是为你死。”宫怀清固执抬头,“为了要你消气。”
“要我消气的方法,不止这一种,”
谢云舟手做了个攫取的动作,宫怀清觉得全身的灵脉都被紧紧抓住,难以呼吸,谢云舟的脚尖,还似侮辱般,碾了碾他胸膛,他道:“你亲自去星宿海,把代行走的真身抓过来,怎么样?”
“要么在这儿,被我杀了,要么把你的用处拿出来给我看看。”
谢云舟居高临下,用盈春雪点了点宫怀清脖颈。
冰冷的剑尖每划过一寸肌肤,宫怀清就要战栗片刻。
星宿海是四宗的禁地,所有陨落的宗主们,尸骨都要安葬在那儿,叫他闯进去,也无异于找死。
宫怀清的锁骨被盈春雪划出了一道缺口,血气顺着喉头上涌。
谢云舟和八年前他见到的模样几近没有差别,看人带着点讨人喜欢的骄矜傲慢。
在知道自己喜欢他后,宫怀清就明白了,之前做出来的,就是一环连着一环的错事。
宫怀清在暗中,盯了他片刻,咽下一口血,道:“我去。”
疼痛铺天盖地。
谢云舟从他体内,硬生生抓出来他的道心。
上边萦绕着冰蓝色的灵光,在谢云舟筋骨修长的手指中,一点点跳动。
“这个得放我这儿。”谢云舟道,“押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