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子是个生面孔,有一头白色的鬈发,但是容貌却像少女一样,朱唇杏眼,比谢云舟矮了一个头。背手站在谢云舟面前,笑眯眯的。
谢云舟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问:“当真什么都可以给我?”
“当真。”
娆玉越看面前的弟子就越喜欢,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些故人的气息,而且相貌生的也是顶尖的,在一干弟子里犹如鹤立鸡群。
她抓起谢云舟的手,道:“旁人峰里都有戒律清规,唯我这儿没有,你喜欢畜养灵奴?”娆玉的目光放在了半面纹花的剑奴上,接着道,“我去山下为你寻上十几个来,美的俊的,男的女的……”
所有人都惊住了。
娆玉抓他手的时候,暗自探了下骨龄,最多六七十岁的,能够到化羽甚至大乘,可以说是天纵奇才了。
虽然她每日自侃“老不死”,但也怕自己有一天忽而陨落,道心修为,还有自己“小天地”中蓄养的灵兽都无人继承。
“你说让我骑螭龙?”谢云舟继续问。
娆玉点头如捣蒜。
谢云舟眼尾略挑,往北面的云山主峰一指,道:“那个是不是啊?”
天地风起,云山的十三峰在风里全部都没了影子,像是被白雾淹没了。
雕梁画栋的迎客殿,激烈地动荡摇摆起来。
从云山往下看,是看不到尘世的,十三峰和主峰全部矗立在云雾之中,中间有铁锁和白玉栈桥连接,狂风之中,众人勉强看清,北面主峰哪儿,有鳞甲的反光。
那是螭龙的尾巴。
狂风片刻之后稍停,接下来从主峰下边层云探出的龙尾,突然间朝迎客殿轰然砸去。原本看热闹的几个长老面色一变,云山的白玉栈桥化为锁链,束住了螭龙的尾巴。
但没有完全禁锢住,螭龙的尾巴还在狂躁地摆动,在迎客峰的另一头,随着一声悠长的龙吟声,螭龙探出了头,一双灯笼似的眼睛在云雾中绽出金芒。
娆玉的面色一变,她疾声喝问:“山主,你是什么意思?”
螭龙被关押在主峰下的云海,禁制除了掌管异兽的娆玉和云山山主,没有人可以放出螭龙。娆玉眉头紧锁,道:“山主,我说过,螭龙的调动应该由我先提,共同商议。”
云山也没有料到这一出。
如今在迎客殿的弟子还有大约百来人,若是云山不能将螭龙重新压回云海,丢的脸可就大了。
谢云舟的右臂不知为何,随着螭龙的异动,开始狂躁,身子也随着不停地发冷,谢云舟稍往剑奴身边移了下,他的后背靠着尘见月的前胸,吸取着些微弱的热意。
剑奴的手轻抬,揽住了谢云舟的腰。他掌心的热顺着谢云舟的侧腰一点点漫进去。谢云舟深吐出一口气,再去注意云山。
他抬头,看着在大殿中央的云山山主。
仇人的脸,二十几年没有变。
云山山主放在寻常,也算是清正的长相,薄唇高鼻,但眼睛是用黑封条封着。看着不过而立之年,但是身周却萦绕着一层沉沉暮气,皮肤也白的不正常。
他挥手在百来弟子身上罩下一层灵罩,开口道:“娆玉,将螭龙镇下先,莫要让它伤到云山新鲜的血液。”
不过短短两句,却似定海神针,已经有人对他投去仰慕的眼神。
可这么一位可靠的云山山主,却在数十年前,下了一道叱命:“谢云舟右臂剑骨,云山必取。取不到?那便赶尽杀绝。”
谢云舟小心收回眼神,他已经结道了,对着楼观序等人,还有胆量与之一战,但是对着修为难测的云山山主,恐怕不知道胜算能够有多少。
娆玉似是听从了云山山主的话,轻哼一声,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掏出一串连着的金铃铛,铃铛的铜耳朵上缀着白红间杂的流苏,她旋身摇响铃铛,还笑着对谢云舟说了句:“乖乖,你先躲好,我抓来给你玩儿。”
铃音清越,娆玉肩上那只原本被螭龙威压震慑地低声嘶叫的胖隼,在金铃摇响的那一刻,已经收拢翅膀,安静如鸡。
可螭龙不仅没有安静下来,而且更加狂躁,摇头摆尾,巨大身躯拍到在十三峰上,连底下的云海都被搅碎了。
娆玉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她急道:“不可能!我的‘不驯’就是专门造给它的,怎么可能失效?山主,谁刺激它了?”
龙吟合着万里松涛齐鸣,还有玉殿廊柱倒塌的声音,混在一起,让所有人的脑袋发昏。
从龙头上跌下了一个白衣弟子,混着哭腔喊了一句“山主!”
但很快,螭龙又叼着他冲向别的峰,哭腔在风里被割的破碎。方才面色还巍然不动的云山山主,此刻面色一紧。
娆玉怒喝:“山主!又是你的乖徒弟!”
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还不忘拉上谢春池讲一句:“不像我的好春池……人呢?”
她抬头,披着黑衣的谢云舟已经拔了抱剑灵奴腰上的剑,似流星般朝螭龙飞去。
谢云舟的目光锁着龙头,将盈春雪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距离螭龙越近,他的右手就越不听使唤——他的身体排异了。
阙青剑是谢云舟自己的剑,排除阙青剑受到召唤,要离开谢云舟身体的可能,那么只剩下另一种。
谢云舟右臂剑骨,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