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矜月脸色苍白。
她有预感,他说得对,跳下去自己可能会死,但如果被这只小鬼抓到,肯定会发生更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情。
“江矜月!”
“跳。”江矜月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叶琳你先跳,快!”
“什么?!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了,快跳,”江矜月几乎是把犹犹豫豫的叶琳给推上去的,“快啊!”
二楼不算高,特别是低下还是人工湖,叶琳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就直接往下跳。
江矜月跟着翻上去,听见落水的声音,她低头往下望,幽深的湖水中翻起水波,清冷的月影被搅碎成一片,湖面上仅有翻起的浪花扑腾着。
江矜月心里一窒,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比死亡更深的条件反射的恐惧立刻抓住了她的呼吸——叶琳不知道,江矜月还有深水恐惧症。幽深而冰凉的湖,深不见底的水......恐惧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口,水底仿佛就潜藏着一只狰狞的未知的水怪,等待着在落水的一瞬间将她咬住,等待着剥夺她的呼吸。
“月月!快啊!!!”叶琳焦急的声音响起,然而江矜月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恐惧完全击溃了她,甚至于她还没落水,就已经完全呼吸不上来了。
“江矜月!快跳!”
“......不...我不要......”江矜月近乎颤抖地喃喃自语,甚至想要转身逃走。
“快躲开!江矜月!!”
惨白的小手带着刺骨的寒冷搭在了江矜月脚边的栏杆上,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小鬼就要能直接抓住她了,江矜月几乎能听到小鬼嘻嘻的窃笑声,饱含着邪意的恶劣,在这恐惧的、诡异的片刻,江矜月呼吸不得,却在电光火石间理解了它想要什么。
它要一个“母亲”。
江矜月摇摇晃晃,寒冷愈发逼近,然而在被抓住脚踝的前一秒,楼外忽而狂风大作,剧烈的风将一人合抱粗的树都吹得倒伏下腰,比起被吹的,甚至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路灯一盏盏由远及近地熄灭,可视化了黑暗的逼近,也无限放大了这股强烈的压迫。
那双惨白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收回,缩入身后的楼层里。
它能从风里感到那个强大者的暴怒,于是便像食腐的老鼠一般飞快地躲入楼层中。
然而这一切江矜月都没有看见,她闭上眼睛,直直地往前方倒去,风将她的衣摆吹得翻飞,像一只摇晃的病弱的蝴蝶。然而预想中的冰冷刺骨的湖水却没有到来,反而像是被风卷起来了一样,那是温柔的黑暗,如墨色的绸缎,紧紧地勾住她的腰。
祂很轻柔,缓冲掉了于她脆弱的身体而言足以致死的冲击力,又非常念念不舍,黑影圈着她,即使已经完全落地了也不愿意离开,反而想趁着这个时机和她贴近。
她身上那样冰冷,额头有些冷汗,连同呼吸一起被祂卷入黑暗之中,祂享受着这片刻的亲近,虽然可以分身去去追逐那个弱小的鬼孩,但却又不愿意任何一个部分不和她贴近。
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好像将她一口吞掉,又觉得这样囫囵一口还不足够......那剧烈的、独属于人类的心意在祂的四肢百骸里游走着,做什么都不够,只能这样与她紧紧相贴,才能勉强抵消一些祂剧烈地心情。
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才遥遥地有呼喊声传来。
“月...月月......月月......!!!”
江矜月的身体被祂翻过来,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痛苦地曲膝蜷成一团,呼吸声一抽一抽,短促而急切。
她虽然没有落水,但恐惧和落下的失重感还是紊乱了她的呼吸,让她无法汲取氧气。
“江矜月?你人呢?!”
“开灯!开手电筒啊!”叶琳发抖的声音喊,“月月!月月你在哪里?!”
凌道长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然而别说手电筒了,就连屏幕也根本摁不亮,仿佛那黑色不是灯灭造成的黑暗,而是什么无处不在的实体。
江矜月蜷缩着,微弱地抽气,她想咳嗽,然而根本做不到,只能发出一点点嘶哑的吸气,意识也不甚清晰。
黑影卷起的触手在她面前摇摇晃晃,祂也发现了不对劲,触手紧紧圈着她,然而根本没有办法,祂不知道什么叫人工呼吸,也根本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祂是天生就会杀人的邪神,却不知道该如何救人。
触手试图直接撬开她的唇,直接伸入喉咙里给她渡气,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江矜月根本张不开嘴,更加不可能让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深入喉咙里去,她只会疯狂地挣扎反抗,激化身体的反应,让自己更加缺氧。
黑影尝试几次,悻悻地退缩了,祂快速地收敛起自己庞大的影子,压缩成细小的一截被江矜月抓在手里。
江矜月呼吸不过来,手指条件反射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住了祂的一部分。只是这样被攥在手心里,祂就快乐得要发抖,甚至愿意收敛自己的脾气,暂时不去搭理那个畏畏缩缩又总是不断挑衅的鬼孩。
几乎是瞬间,一片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亮起,凌道长终于摁亮了手机,紧接着就是手电筒的光。江矜月实际上离他们不远,她没有落在河里。
“月月!”叶琳惊呼一声,立刻冲上来抱住她。她顾不得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心力思考为什么江矜月身上是干燥的,只是急切地催促凌道长:“快叫救护车!快啊!”
凌道长拿着手机,他复杂地看了江矜月一眼,摁下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