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薇和游芳久久坐在地上。
陈景薇脑中一片空白,连情绪都像被一重雾隔在大脑之后,半天飘不过来。
游芳轻轻地拉了一下陈景薇的衣袖,她转过去,看见弱小的母亲满脸愧疚地啜泣着,一下一下重复比划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每一次道歉的手语,都像刀在凌迟般剜着陈景薇的心,她忽而放声大哭,哭得很伤心。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忍耐接下来的时光?
“妈妈,我带你走。”哭完之后,陈景薇下定决心对游芳道。
游芳点头,“走,是该走,走得远远的。”
陈景薇说:“我可以不考大学了吗?”
游芳摇头,又点头,比划说:“先逃跑,之后再重新高考。”
“妈妈,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们一起走。”陈景薇变得迫切又激动。
游芳安抚她先平静下来,“你先走,我们如果一起走,走不远也活不下去。你先走,等你活下去了,再来接我。”
游芳心里真正盘算的是,她没想跟陈景薇走,她是个拖累,会让她的女儿瞻前顾后,而她留在陈至和身边,一定程度上会缓和他的怒气,至少他真的有情绪,可以向自己发泄。
她已经走不动了,但她的女儿,还可以飞走。
陈景薇不知道母亲真实想法,或者她知道,也懦弱地接受了另一种心思。
期末考试结束后,陈景薇借口说自己生病了,拖延了几天。
陈至和看陈景薇病恹恹的,也觉得这样送过去,舒华估计看不下眼。
拖延的这几天,陈景薇一直在规划逃去哪儿,去了之后怎么生活。
游芳费了很大劲儿,联系到一位很久之前在饭店一起工作过的姐妹,那人现在在离芦城300km左右的阳城工作。
姐妹听了游芳的请求,立马答应下来,陈景薇可以来投靠自己,先找活干,挣钱的同时也可以自学,到时候回来参加高考就行。
计划做好后,陈景薇悄悄收拾行李,游芳这些天仍然按部就班地好好伺候陈至和,不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临走前一晚,陈景薇做了个噩梦,梦里她拼命地跑,舒华和陈至和在身后追,不管她怎么跑,都拉不开距离,直到他们狞笑着将她抓住。
醒来后,陈景薇一身冷汗。
噩梦给陈景薇带来心结,她突然心生怯意:自己从没有离开过家,一直生活在母亲身边,她一个人真的能够存活下去吗?如果她在逃跑的路上被抓回来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游芳敲敲门,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景薇明白,这是信号。
陈至和出门了,她该走了。
陈景薇最后一次拥抱母亲,母亲的身上有让她安心的味道,下一次母女俩再见面,不知何时了。
她很担心,自己走后,母亲在陈至和身边会不会不安全。
但游芳让她不必担心,她有办法。
陈景薇没有详细去问,因为她知道,再问,自己可能就走不掉了。
“妈妈,请原谅我最后自私一次,等我安顿好,一定努力挣钱,早点来接你。”陈景薇趴在母亲的耳边低声道,她知道母亲听不到,但她一定能感受到。
陈景薇背上书包,为了逃跑方便,她只准备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和几件轻便的衣物。她最后一次环视了一圈这个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陈景薇走着走着,看到有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她吓了一跳,躲在一边,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胆小,生怕被人看到,竟然连逃跑的步伐都这么沉重。
陈景薇跟做贼一样又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电话亭,她突然有种冲动,于是跑过去拨通了电话。
接到陈景薇电话的时候,张辉刚从外面打完篮球回来,他正准备洗个澡,晚上去网吧跟吴博开黑。
可陈景薇突然的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
“张枫良,我做什么事,你都会陪我吗?”
张辉正擦着满头大汗,想都不想,顺嘴回道:“当然,你想干什么?”
“陪我离开芦城,保护我。”陈景薇语气坚定。
张辉第一反应:私奔?
他寻思,自己跟陈景薇的关系已经进展这么快了?
陈景薇怕他不同意,很严肃地说:“有人在追杀我,我必须走。”
追杀?这个词好陌生,好影视化,让张辉更摸不着头脑。
“你就说,陪不陪我走?”
陈景薇没空和张辉继续扯东扯西,她必须得到张辉立即的保证。
相比思考,张辉的脑袋更多是懵懂,他有些慌乱地摸着裤边,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护身符。
“我陪你走!”张辉一咬牙,不理智和急切想要逃离家庭的渴望瞬间涌上心头。
我只是先帮陈景薇逃离灾难,反正高考已经结束了,等安定下来之后我再回来。
二人相约在深夜常明路那条废弃铁轨处。
陈景薇的母亲曾在那附近摆过摊,所以她对那里比较熟悉,知道那里鲜有人去。她害怕被陈至和或舒华找到,在这个地方见面再好不过了。
张辉有勇无谋,懵懵懂懂收拾了行李,陈景薇焦急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他,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冲动又很英雄的事情。
匆匆离家前,张辉接到了吴博的电话,他这才想起来跟吴博的约定,匆忙地敷衍后,张辉挂了电话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