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戈支起上半身，看见多足女的四个下肢正在拼命抵挡着周围乱窜的树木枝干。她立即起身带着多足女后撤，猛地看见被划开的枝干里，有一块脏兮兮的袖子露出来。

那是王笑婷最喜欢的天蓝色。

她今天穿着天蓝色渐变正肩上衣和短裙，早上开开心心化妆，打理头发，戴上耳饰，边哼歌边说：“余戈，我们回去之前去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吧，这边的特色菜我到现在还没吃过。”

余戈当时说：“好。”

好。

——一条惨白的胳膊从因为颤动而裂开的缝隙里抖落下来，毫无生气地垂落在地面，指甲盖上的穿戴甲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图案。

余戈眼瞳剧烈收缩，抬起飞月，身形一闪来到树下，用力将刀扎进树干，连皮带瓤把一半的树干剥下来。

多足女费劲地操控着六节下肢替余戈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怒吼：“回去给我买三盒草莓！”

“……”余戈将手伸进黑漆漆的树洞里，里面被塞满了不少树叶枯枝和泥土，她顺着胳膊摸索一阵，摸到了肩膀，顺着往上，终于摸到头。

身体也是热的。头颅完好。还有呼吸。

余戈小心翼翼把人从里面扣出来，试着挪动了几厘米，指尖被什么迸溅的液体打湿。她疑惑地收回手，看到掌心浓浓淡淡地沾染了些许血液。

她不明所以，以为是王笑婷身上有伤口，低下头仔细察看。

【黑暗隐匿】开启的视野里，余光有一根细小的根须悄无声息飞来，被精神力拦截掉在地面上，蠕动着爬起来继续往上凑。

余戈不厌其烦地将根须拦截下来，精神力又从脑后、颈后、脚跟的方向捕捉到了异常，全是细小的根须，数量还在变多。

地上掉落的根枝、树叶全部都活过来，凝聚成紧密的不透风的幕布围拢而来，纹理逼真好似真正的树皮。

余戈这下明白王笑婷是怎么被吞进去的了。

【高傲之镜】

被照射到的人或者鬼怪会被镜子的反光阻挡步伐，无法前进，每次照射持续时间约为4秒。

树枝和落叶被雪白的镜光一晃，凝滞着不动，余戈抓紧时间把王笑婷往外挪，可仅仅四秒余戈能做的事情很少。

她深吸一口气，对还在一边疯狂拦截树枝攻击的多足女开口：“你过来帮忙。”

四秒转瞬即逝，树枝落叶再次蠕动起来。

多足女嗷嗷叫唤：“我靠，我已经够忙了你看不到吗！”

“帮我举镜子。”

“你脑子坏掉了啊，谁家好人这时候还有心思照镜子啊！”

“……”余戈双眉狂跳，强压住情绪：“过来。”

“泥马……”多足女身体一僵，不受控制地溜到余戈身边，捡起镜子往刚恢复自由的叶子树枝上照。

那些被晃到的东西们立刻静止不动了。

余戈继续挪王笑婷，掌心愈发湿润，空气中血腥味浓郁得让人不安。

身后多足女张牙舞爪应付着四面袭来的枝条残叶，忍不住抱怨：“能不能把那坨肉泥叫出来……”

余戈手上动作未停，“它来的话，我朋友就有危险了。”

鬼怪明泽的精神伤害几乎是无差别攻击，除了图鉴拥有者不会受到影响，待在一定范围内的人和鬼怪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就算是在图鉴里面，由于都是被回收的鬼怪，图鉴里面的鬼怪不太受影响，但不是没有。

数值高出层级的人自然不会把这点影响放在眼里，数值低的就会有精神迷乱的危险，普通人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了。

余戈不可能让王笑婷以这么荒谬的方式死在自己手中。也不会让她死。

不过，其他的鬼怪……

余戈不假思索地放出新收录的两只六级鬼怪来分摊多足女的压力，两只六级平均数值在六七十的水平，能挡个几下，就算死了也不至于送出太多数值。

王笑婷的身体终于被余戈完全拖出来了。她背着朋友的身体快速瞬移到几米之外，多足女见状也跟着撤离，却在跳出包围圈的时候被遒劲的干枝勒住腰身往回带。

余戈用图鉴强制召回，多足女身影一闪消失，消失前回头往这边看，发出了很惊异的短叫声。

余戈意识到什么，低下头。

今夜的月光相当明亮，明亮到不用打开手电筒，就能把世界上大部分事物看清楚。王笑婷阖着眼眸，双手无力垂下，随着余戈的动作轻微摇动。

夏季服饰本就露肤多，一些边边角角被啃食烂掉以后更是衣不蔽体。王笑婷省得盘靓条顺，肤色白皙，随便走在路上都很打眼，此刻却浑身泥汁，皮肤上满是针织衣般的大小孔洞，有些洞血迹已经干枯，有些还在流。

为数不多停留在皮肤上，还没被余戈拔去的根须在孔里有生命地跃动着。

余戈难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冷静地躲避着植物的攻击，同时联系基地。

方圆百米的植物都活了过来，连根拔起，带着翻动的土块。动静实在不算小，远处湖边安静赏景的小情侣忍不住望过来，互相说了什么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