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送走宾客,林棠退而复返。
她从背后追上赵臻,紧紧拥住了他,她没有说话,只无声地流着泪。
赵臻先是怔了怔,继而有些无奈道:“棠棠……”
赵臻这些年里虽然断情绝爱,但他于相思一道并不是个无感无知的傻子。
昔年他同周怀淑定下婚约,林家的小姑娘哭红了眼,他是知道的。
他本以为只要他注意分寸,渐渐疏远她,待他与周怀淑成了婚,日子久了,林棠终究会放下。
可没想到赵家的覆灭,断绝了他和周怀淑成婚的可能,也让林棠对他生了执念。
赵臻始终是不忍伤害林棠的。
当年赵家出事,林家愿意襄助赵臻,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林载和林棠。当时京中同赵家亲厚的世家纷纷避祸,恨不得赵臻趁早死了才好,林泉虽不忍对赵臻痛下杀手,但也犹豫过要不要帮扶赵臻。是林载和林棠跪在堂前整整三天,才让林泉松了口,赵臻才在京中有了落脚之处。
这些年赵臻活得如履薄冰,怎么在先帝跟前活下去、谋求官位、以待复仇是他顶顶重要的事,日日命在旦夕,他哪里顾得上林棠,
为了让这傻丫头早日走出来,他同林载在五年前送了她去山中修习剑道。希望她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可如今方知,林棠从未放下。
“兄长。”林棠哽咽开口:“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赵臻将她的手从他腰间拿开,他转身看着林棠:“我明白。但棠棠,我以为你也明白我,我把你当做我亲妹妹。”
林棠杏子一般的眼眸里又涌上了泪:“我不要做你妹妹!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好?我不好看吗?还是我不温柔、不懂事?亦或是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赵臻认真地看着她:“心悦一人,同你说的这些,原都是没有关系的。”
“那同什么有关系?”林棠满目委屈,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问出了那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奚瞳……”
赵臻的瞳孔颤了颤,垂眸良久。
终于,他给出了答案:“是。”
“你怎么能……她……”林棠落下泪来:“她是陆家的家伎,你怎么能……”
“棠棠!”赵臻严词打断她,继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一些:“你并非刻薄之人,不要因我折辱了自己的温良。”
林棠嗫嚅一会儿,依旧不甘心,似是鼓起很大勇气,她强撑着自己说道:“朝中之人,不会允许你娶奚瞳这样出身的人。兄长若与我成婚,我可以让你……纳妾。”
赵臻却笑了:“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做妾?同样的,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再纳别人。棠棠,你值得一个心里眼里只有你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听到这里,林棠已经泣不成声:“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你。”
赵臻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展现了鲜有的耐心和温柔,他抬手擦一擦林棠的眼泪:“京中好男儿有很多,我和你哥哥会为你细心挑选,容貌、家世、本事,都要配得上我们棠棠才好。”
林棠眨着一双泪眼,抬头抽噎着问赵臻:“世家男儿尽是纨绔,而且一个个都朝秦暮楚三妻四妾,哪有你说的这样好的人。”
赵臻笑了笑:“会有的。他若敢三心二意,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林棠双眸还是含泪,但终究沉默下来,没有再强求什么。
……
奚瞳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厢房,天渐渐黑下来,她没有点灯。
她抱膝坐在榻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脑海里全是方才赵臻被林棠抱着的样子。
奚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只是想帮赵臻实现一世心愿,从而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神君之位,可为什么,看到他同别的女子亲热,她会这般……这般难受。
紫虚在小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碗肉圆子汤,想要端回来吃,看到屋子里一片昏暗,便以为奚瞳还没回来。
她刚一进门,便看到床榻上窝着的一团黑影,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把汤碗摔了。
她看清楚是奚瞳,一边点灯一边抱怨:“你回来怎么不吱声呢,吓人一跳。”
烛火燃起,满屋清辉,此时赵臻身边的小厮来了:“奚姑娘,太傅大人宣您到书房。”
奚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或许真的拿赵臻没有办法,前世是,今生亦然。
奚瞳走到书房时,赵臻正在看堆在书案上的笺疏。
见奚瞳来了,赵臻抬了眼。
他是有些生奚瞳气的,方才奚瞳慷慨陈词,说他从天幕山回来,是因为周怀淑他们仗势枉法。
这话别人说没什么错,可奚瞳说,就错了。
他一路上对她的忧心挂怀,她竟是一点都没有看到,真是让人寒心。
“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