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瞳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当小厮之类。”
“你不是说过吗,以你的才华,应该做门客。”
奚瞳这才想起,之前她和赵臻斗嘴时,埋怨过陆忧将自己当做伎子而非门客。
奚瞳觉得自己心中有处地方蓦地软了一下,赵臻还是挺上道的嘛!
车辇行过宫门,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中秋夜宴之地。
这是一处极大的宫苑,名为飞琼苑,苑中有广阔高台,是汉白玉所筑,名为寒酥台。今日朝廷百官,便是携了家眷,在寒酥台的外围搭起筵席,宴饮同欢。而寒酥台的中央,则是乐府准备的歌舞,供诸君欣赏。
赵臻来时,寒酥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他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大家起初对奚瞳未曾注意,只当是伺候赵臻的侍从,直到赵臻入了席,径直让这小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众人才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太傅大人,您身边这位,有些面生啊……”
只这一问,赵臻心里就有些烦闷,可事已至此,若对奚瞳的身份有所含混,反倒麻烦,于是便道:“门客。”
“哟,太傅大人眼光一向高,能入您慧眼的,怕不是凡人。这位小公子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有人附和:“不知小公子有何所长,策论清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
奚瞳没做太多思考,照实回答:“算是都会一点。”
这句话一出,众人不禁瞠目,这小子,挺不谦虚啊。
赵臻无奈一笑,他倒是也没指望奚瞳说能说严丝合缝的漂亮话。
奚瞳并不关注众人对她的态度,只盯着眼前案几上的果盘发呆,葡萄莹润有光,荔枝清香阵阵,真是诱人。但荔枝如今已经过季,又长在岭南,还能保持这般新鲜,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皇室,确实腐败。
可不一会儿,她便被一阵窸窣之声唤回了神,她发现众人都站了起来,她便也起身,接着便看到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牵着一个身着玄色龙袍的孩童走了过来。
那女子穿的是赪紫色锦缎做的长衫,裙裾用银丝绣了凤纹,腕子上带了翡翠镯子,在薄暮时刻的烛火之下熠熠生辉。女子步履娉婷,身段玲珑,她长发如绸,只挽一个素雅的发髻。顺着衣摆一路往上看去,她颈子白皙修长,垂耳的翠玉耳珰色泽温润,随着她的步子摇曳,衬得她的下颌线分外柔和。一张脸形若鹅蛋,脸上眼若秋波,口若樱珠,额间一朵鹅黄色的花钿,将她原本精致的容貌抬到了近乎出尘的境地。
奚瞳不曾见过这种美人,一个劲儿倒抽凉气,用了十分的力气忍耐才没有将“哇”说出口。
看样子,她便是当朝太后了,奚瞳听过她的名字,周怀淑。
奚瞳又想起林载他们说过,周怀淑对赵臻有情。
奚瞳不知为何,自己心里突然有些怯怯,周怀淑也……也太好看了吧。
她又想到今儿个来之前镜子里那张黄脸,女娲娘娘造她的手劲儿和造周怀淑是不是也差太多了……
“在想什么?”赵臻的声音猝然响起。
奚瞳猛然醒悟,她怎么能嫉妒周怀淑呢,这不行,这太损修为了,不利于飞升。
她看向赵臻,一看不打紧,越看越觉得,赵臻和周怀淑真是长得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你为什么不喜欢太后娘娘?”奚瞳忍不住小声问。
赵臻脸色阴沉下来。
见赵臻不答,奚瞳又道:“这你都不喜欢,你喜欢仙……不对,我就是仙女,仙女不过如此……你难道喜欢上神不成?!”
赵臻脸色阴沉更甚。
“赵臻,我跟你说,你还年轻。这世上善良的好人一抓一大把,惊艳的美人却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太后娘娘心里有你……你……”
“你希望我心悦周怀淑?”赵臻冷言打断奚瞳。
“嗯?”
“你希望我同她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下棋,一起睡觉?一起做更多更为亲密之事?”
奚瞳听此一问,难免怔愣。
吃饭读书、写字下棋,都是她现在同赵臻时常一起做的事,虽然做这些事的时候两人很少交谈,但奚瞳已经有些习惯了每日度过这样静默而闲适的黄昏和夜晚。
至于睡觉……她和赵臻也一起睡过几次,那是夏天的时候,她贪图他房里的冰鉴,就宿在他房里。虽说不能像在自己厢房那样只穿小衣,但赵臻不打鼾,睡相也很好,而且在冰鉴房里呆久了会冷,冷了就往赵臻身边凑一凑,他的体温中和冷意刚好。
如果赵臻同太后在一起,这些事,就要他们两人一起做了……
奚瞳想着想着,原本因为兴奋和好奇而满是光彩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此番下界,明明是想帮赵臻得到一切,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一切最好的。
可如今他身边出现了这么好的女子,她却有些犹豫了,这是为什么呢……
奚瞳发呆的时候,内侍们已经为百官布好了菜。
赵臻给奚瞳夹了一块梅渍牛肉:“吃吧,少说话气我。”
周怀淑关注着赵臻,他身边坐了一个小子。
她的眼睛望向奚瞳,流露出俾睨的杀意。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平凡甚至丑陋的少年,却被赵臻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
自她来到寒酥台,赵臻的眼神未在她身上有过有片刻停留;在过往的岁月里,赵臻也从不曾像看这个少年一样看过自己。
赵臻看那少年的神情,分明……分明是宠溺的。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