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奚瞳心中暗暗摇头。
她来大盈之前,天庭怕她知道太多,干扰了大盈原本应有的国运,所以未曾让她翻阅和大盈有关的书册。除了赵臻和她落脚的陆家,她对大盈所知不多。
可这两个多月里,她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当今陛下只有六岁,六岁,便因为自己的爱宠受了点小伤,就企图虐杀一个宫女,可见这孩子被教养得并不好。
赵臻夺权若是不成,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说这封信带给奚瞳的是担忧,那下一封信则是让奚瞳困惑了。
那么多上书指责赵臻的世家官员,可其中偏偏不包括赵臻的正经对手——大司徒周正。
他非但没有贬损赵臻,反倒还在朝堂上替赵臻说了几句开脱的话。
另外就是他最近在京中办了许多场清谈宴会,同四海列国各大世家的公子们饮酒谈玄。
奚瞳将这封信摆在身前,单手托腮,一边看一边思忖,不寻常,这不寻常。
随着“吱呀”一声,沐浴完的赵臻进来了,跟他一起进来的是四个暗卫抬着一个大冰鉴。
不过弹指,厢房里便有了一些凉意。
奚瞳瞬间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十分正确。
赵臻看奚瞳翻看信笺,也不恼,只是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周正到底想干什么。”奚瞳道:“我若是他,便派最好的刺客,趁你还没回京就把你杀掉。”
“呵。”赵臻冷笑:“你当杀我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吗?再说了,杀我并不一劳永逸。”
“为什么?”奚瞳不解。
赵臻的眸子黯了黯,他没有回答,只道:“天色已晚,睡吧。”
“哦。”奚瞳打了个哈欠,她也的确累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床榻前,才发现赵臻已经躺了上去。
“你……我……”奚瞳意识到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你睡这儿,我睡哪?”
“地上。”赵臻仰面合眼,理所应当地答道。
“可是地上又硬又脏。”奚瞳气闷。
赵臻叹气:“难不成还让你睡床我睡地上吗?”
“也不是不行。”奚瞳一边说一边心想,当年你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天天睡地板,而且今天是你邀请我睡觉的。
这次赵臻是真笑了,气笑的:“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奚瞳站着,死死盯住赵臻,一阵相持之下,赵臻软了态度。
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身子床榻里侧挪了挪:“过来吧。”
同……同床……这不好吧……
奚瞳心里有些打鼓。
赵臻听她没有动作,冷声道:“我说过,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要么就过来睡,要么就睡
地上,不要打扰我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奚瞳心一横,迈步走向了床榻,躺在了赵臻身边。
躺下只片刻,奚瞳便觉困意来袭。
她彻底睡着前,似梦似醒对赵臻说了一句:“赵臻,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你如果事事都瞒着我,我很难帮到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软,也越来越小,继而便彻底消弭。
奚瞳进入了梦乡,赵臻却没有了睡意。
他撒谎了。
他的心跳,他身体的温度,他小腹之中盘旋的血流,都在一遍一遍告诉他桀骜不驯的脑子。
你对她的身子怎么会没有兴趣呢。
你从未像渴望她一样,渴望过任何女子的体温。
他刚这样想着,奚瞳似是被冰鉴发出的寒气冷到了,挪动着钻到了他的怀里。
赵臻的身体瞬间僵硬,可慢慢的,随着她身上的温暖和馨香同他的皮肤相互交融之后,他的情/欲反倒平息下来。
窗外月明星稀,他侧身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睡得那样安稳,那样不设防,倒是让他心中生了些歉意。
今日收到京中来函,周正的反应确实出乎意料。正如奚瞳所说,刺杀未必不是周正的一种选择。
赵臻环顾整个车队,唯一有能力、也有可能成为周正刺客人选的,只有奚瞳。
所以他让她来了自己房里,与自己通吃同住。
他装作对她好,为她准备洗澡水、准备冰鉴;又装作对她不设防,将京中的信笺尽数摆在她面前。
他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对他举起屠刀。
可当他对她生出滔天欲/念,超出理智,甚至不得不去净房自行纾解的时候,他承认,如果奚瞳真的是周正的人,他或许会有些伤怀。
他在净房时也认真的想过,如果她真是刺客,若有什么苦衷,他或许……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他思绪回转,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渐渐地,他坦然接受了心中因为她那句“我不会害你”而萌生的淡淡喜悦。
不久,他便也顺从了周公的召唤。
这一夜赵臻没有做噩梦。
这是他三族被灭以来,第一个酣然无梦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