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对陆忧生出无限鄙夷,大盈这些自诩君子的世家公子,其实照他程冲差远了。一个个装得品性高洁,其实为了功名利禄,卖妻鬻女在所不惜。他程冲至少还有靠山,有权力,而这些来投靠他的世家公子,只有虚伪。
程冲的嘴角挂上邪笑,他抚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贤弟啊,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再装了。今日你带着弟妹过来,想必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张旷”的表情变得复杂,挣扎之中透着窝囊,最终双眼泛红地点了点头,与之相对的,是绿绮面上的惶惑不解。
这是临行前赵臻教他们的。
太易得的东西,总难让人珍惜,只有“张旷”在妻子和官位之间挣扎了,才能引得程冲更加贪婪,而妻子的不知情,也会能让程冲尝到更多夺人所爱的乐趣。
果不其然,程冲昂首,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之后,他一双牛眼看向门外,天色又比刚才更暗了:“要下大雨了,恐怕会下个好几天。蓉州的天气就是这样,要么晴得透透的,要么阴雨连绵数日。行了,贤弟快回吧,免得淋雨受凉,至于弟妹嘛……留下。三日之后,我给你答复。”
陆忧低着头,咬肌紧了紧,嘴上还是谄媚的语气:“那……拜托大人了。”
陆忧说罢,转身要走,他看了绿绮一眼,冲绿绮点了点头,有安抚之意。他不喜欢赵臻,但他信得过赵臻,赵臻说能保绿绮,就一定能。
陆忧与绿绮擦肩而过,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奚瞳的衣袖,要带她走,却听身后的程冲道:“贤弟,我说的是,两个都留下。”
陆忧生出些微急色,不是装的:“大人,她只是我夫人的一个丫头。”
绿绮头一回对陆忧生出怒气,他舍不得让奚瞳冒险,却将她丢在这生死未卜的程家。
于是半是演戏半是真心的跪到在陆忧跟前,痛哭道:“夫君,你不能丢下我啊,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夫君,求你带我走。”
陆忧没想到绿绮会来这么一出,一时失措,程冲却笑意更深,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这些个女人在走进他的床帏之前,各个高喊着忠贞和深情。
可她们一旦知道自己面临的最终命运是什么,便什么下贱事情都愿意做了,哪怕一生一世在床上伺候他都在所不惜,各种花样都能接受,那模样,比这世上最下贱的妓女都要淫/荡。
程冲的脑海里猛然浮现一道影子。二十年了,只有一个例外,那个苏家公子的夫人,李氏。
那是他见过最为刚烈的女子,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动过的真心,他明明已经放过她了,可她偏偏想不开,要去投河。
不过这样也好,他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忘的男人,她的生前或许要他同那个苏木平分,但她的鬼魂,是他程冲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比翼双飞呢?
绿绮还在哭,程冲云淡风轻,对着陆忧说道:“我说了贤弟,两个,都留下。”
陆忧还在挣扎,奚瞳心道不好,他怎么回事,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吗,她可以和绿绮一起。这样纠结下去,程冲怕是会心生疑虑。
奚瞳想到这里,大力甩开陆忧的手,含泪吼道:“公子不必这样假惺惺!平日里夫人打我骂我,也不见您为我伸张正义。我愿意留在程大人身边,同夫人各凭本事,做妾室、做丫鬟都好过死在你们张家!”
“你……!”陆忧露出痛惜之色。
奚瞳背对着程冲,给陆忧施了个眼色,陆忧无奈,只好拂袖走了。
送走了后半段演技差点崩塌的陆忧,奚瞳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便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她不寒而栗。
她稳了稳气息,转身跑到程冲跟前,跪了下来,梨花带雨:“大人,求您收留奴婢。”
程冲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睛盯着的却是她脖子的紫痕:“心肝儿,脖子是被人掐的吗?疼不疼?”
奚瞳忍着恶心:“疼。”
“到了哥哥这儿,就没事儿了。”程冲像是哄一个宠物一般:“今晚,哥哥好好疼你。你们呀,先去厢房休息,晚饭过后,哥哥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
程冲说完这句,便大笑着离开。
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小厮,将奚瞳和绿绮带到了偏院的厢房。
走出正厅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想必不久之后,便会迎来一场滂沱大雨。
奚瞳走进厢房所在的院落,发现花丛里又有一座石雕,雕的是一柄琵琶。
伞、剑、琵琶……
奚瞳脑海猝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知道是什么了,她知道程家这些石雕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