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双轻啧一声,神色隐隐流露出几分不耐:“不想进来就把门关上。”
谢明虞怔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过了一小会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本来也只是想送你回来。”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最迟明早之前,我会从隔壁搬走,你不必担心我会继续跟踪你,也不用担心我去找谢闻黎的麻烦。”
“迟弦那边,你联系她意义不大,韩致回国就是为了我的病,我会配合他治疗的,你放心。”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急速从灵魂中抽离,谢明虞口齿清晰,眼中却一片混沌,细听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只是机械地转述他的安排。
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程韫双被脑中陡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越发看不懂谢明虞。
明明她联系迟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在两个人格中做出取舍,但解释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眼见为实,谢明虞只会相信先入为主下诞生的猜忌与怀疑。
更何况,程韫双自觉没有义务向谢明虞说明内情,他们的关系尚不到那种程度,眼下对方情绪激动,理智掉线,或许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才是正确的选择。
谢明虞想走就走吧,她也落得清净。
程韫双的不阻拦在他意料之中,即便如此,谢明虞心口还是难以抑制地泛起细微的刺痛,酸涩漫上心头,随着逐渐失温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他眨了眨眼,发现程韫双偏头望了过来。
谢明虞迅速低下头,颤声道:“如果你想要的人是他,那我把他还给你,这段时间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着,他伸手带上了1504的门。
深灰色的地毯一角不知何时洇开一抹浅浅的水痕,谢明虞揉了揉眼睛,回到隔壁整理东西。
视线骤然被棕红木门截断,程韫双一头雾水,冥冥中却感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如流沙渗过指缝,不甚明显而又难以忽视地离她远去。
怔忪间,耳畔响起一串机扩转动的声响。
“啪嗒”一声脆响,锁扣严丝合缝归于原位,是谢明虞关上了设置在1503电视机柜旁的那幅油画门。
而1504一侧的画框虚掩着。
程韫双走过去,轻轻推上了那扇门,手指刚刚触碰到画框背后的密码锁,便不由顿住。
眼中闪过片刻的犹豫,她沉吟半晌,最终没有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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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伯接了程韫双去公司。
原因无他,程伯易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拉几个旁系过来闹事。
他以为躺在医院的人是谢明虞,因此刚从一桩棘手的生意里脱身,便迫不及待赶来总部幸灾乐祸。
熟料程韫双面色如常,看不出分毫神伤。
反倒是程伯易,今早例会又被小辈训了一顿,刚出会议室就接到消息,称下面一家小公司的账目出了问题,被迫火急火燎地离开。
“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程韫双平时很少这么粗糙。
但话糙理不糙,谢闻黎都在医院躺了一周,连人带公司给他查了个底朝天了,程伯易还在这里“我有自己的节奏”。
一旁,整理会议纪要的黎未忍俊不禁,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板。”她从电脑后探出半个脑袋,“明沂刚给我发了邮件,列明了小谢先生近期的日程,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和他签合同。”
“我们是要和里斯合作了吗?”黎未疑惑地挠了挠头,“难道禾知要上市了?”
程韫双笑容一滞:“那倒没有,你看看下周三或者下周五能不能匀出时间来,我记得那两天好像还行?”
“另外帮我留意一下平熙路那块地,顺便和对面说一声,这次合作走正常的商务会谈,一切细节都要按照明面上的流程走,劝他不要动外脑筋。”
要是暗戳戳在哪里让利或者补赠什么,这一来一回,她还人情得还到什么时候?
黎未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收到,老板——”
与此同时,通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三号楼内,明沂替自家老板办完了出院手续。
高级单人病房房门大敞,他刚走到门外,便看见谢闻黎举着电话立在窗前,不知道在嘲讽他的哪位竞争对手,脸上挂着明秘书最熟悉的那种假笑。
“陆教授专门给我留了一个实习名额,不过我有别的事情,肯定是去不了了。我想了一圈,觉得或许让你替我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是程氏总部的实习生,我想你肯定不会拒绝的。”
“是不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