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明伯那略显苍老的嗓音,裴玄屈身而下,“明伯。”
视线随声划过,明伯眼前一亮,“宁儿,怎得这么晚过来?”
裴玄攥住他皱纹横生的手,“出了点急事,车内有一伤患。旁人都信不过,便送到您这来了。”
明伯听罢了然,“快扶进来。”
回到车内,景年将李文德背起,此前车夫已被他扔到城门外雨势波及不到的地方自生自灭了。
明伯跟在身后,小心将门闩紧,蹒跚迈着小步,跟着到了偏房。
只见李文德浑身僵硬,双腿蹬得笔直,皮肤也仿佛在水中泡了多日,全然肿胀起来。
瞧见病人的情况,明伯面色严峻,他忙不迭帮其诊脉,脸色愈发难看。
“宁儿……”明伯欲言又止,“这位伤患已身中剧毒,奄奄一息,若是再晚来一步,怕就要窒息而死了。”
听即至此,裴玄默了默道,“可有解毒之法?”
明伯沉吟须臾,终是摇了摇头,“此毒并非出自大黎,又分外凶险,我可尝试医治,但并无十足把握。”
诚然,宋挽月询问,“可知是何处之毒?”
明伯捋了捋胡须,斟酌道,“依吾可见,应当是蛮夷之毒。此前我巡游行医时曾遇过同这位公子状况相似之人,那人便是中了蛮夷之毒。”
“蛮夷?”听闻此话,宋挽月惊疑,“此事甚是诡异,李文德今日一直在府内,怎会中此毒?”
依照毒发时间推算,李文德应当是在来赴约的路上服了毒。
裴玄沉思,“会否是醉红楼特供的销魂酒?赴约时,李文德醉意未消,除此之外,当无其他可能。”
垂眸,宋挽月神色凝重,“是,看来这青楼并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话落,裴玄眼神凄凄落下,只见李文德身子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僵着,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些呓语。
打开医箱,明伯为其施针,“宁儿,依照李公子目前状态,我猜测他中的应当是蛮夷有名的噬骨毒。我先稳其心神,你去找找解药,切记,不可超过一月。”
针灸配合汤药仅能暂缓噬骨毒毒发,若想根治,只能寻得解药。
裴玄听罢,定了定神,应道,“知晓,辛苦明伯了。”
狂风阵阵,窗外惊雷劈过,裴玄唇线抿直,身子陡然间踉跄了下。
明伯瞧见,关切,“宁儿的老毛病可是又犯了?”
裴玄扬了扬手,轻道,“无碍,您帮李公子医治便好。”
见裴玄推拒,明伯无奈起身,“这怎么行?景年,还不快扶你家公子去主屋歇息?”
“是。”
侧身而过,景年抬手扶他,裴玄却躲了过去,扶住宋挽月肩侧。
“祁月,你扶我去。”
肩膀陡然一倾,宋挽月想再问问明伯有关蛊毒的事,遂拒,“裴公子,景年一人便可照顾好你,李文德情况险峻,需有人看着。”
右手紧箍她右肩,裴玄充耳不闻,“作为我的暗卫,雇主生病你有照顾之责。李文德这边有明伯看诊,不用你看顾。”
话落,宋挽月便被裴玄强行推出屋外,她自知理亏,脚步顿了顿,还是扶着裴玄一路踏过连廊,进了主屋。
将桌面红烛点燃,宋挽月挽好帘络,小厮端着药轻轻扣门,得到应允,才轻手轻脚地进入。
他将药放在桌上,从衣柜中取了两身干衣,比照二人身量,分别放置一处。
“祁公子,这是掌柜的托我送来的汤药。今夜您在东厢房就寝,这是两身干衣,你们快换上吧。”
端起汤药,宋挽月用调羹扬了扬热气,“辛苦了,替我谢谢掌柜。”
微微躬身,小厮静步退下,“那我便不打扰您了,有需要再唤我。”
宋挽月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听着关门声,将汤药送至床边。
“喝了吧。”
倚靠在床头,裴玄并未动作,“喂我。”
宋挽月无奈觑他,看在他身子欠佳的份上,端起汤药乖巧坐在一旁,“喝吧。”
裴玄别过了脸,沉闷地抱起手臂,“太烫。”
张嘴抿了口,宋挽月被中药味呛地轻咳了声,“哪里烫,分明是温的。”
桃花眼微眯,裴玄用余光看她,“不烫,但苦。”
意识到这男人在刻意整她,宋挽月将汤碗猛地磕在桌上,“爱喝不喝!反正死不了!”
拽了拽某人湿润的袖口,裴玄以势压人,“这就是你对待雇主的态度?”
气结,宋挽月冷言反驳,“我是暗卫,不是丫鬟!男子汉大丈夫连死都不怕,怎得还怕苦?”
目光落在她优越的锁骨,裴玄眸光炙热,“你穿女装还挺好看的。”
以为裴玄又在暗戳戳嘲讽,宋挽月回怼,“比起裴公子还差些。”
裴玄听罢,轻笑,“我说真的,我曾见过的世家贵女,都抵不上你半分绝艳。”
视线征愣了下,宋挽月呼吸陡然间急促,“哪有?那是公子见过的姑娘少!”
裴玄目光微顿,沉吟着,轻笑了声,“不必多,就你这样,便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