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叔静静给吴海山和阿玥斟茶。
吴海山双手虚捧茶杯,待猜叔手提的茶壶转至阿玥面前后才回答:“我听说的是,和慈善会的张先生合作。慈善会不是和本地政府说好了嘛,伐木场的林子平掉一些种植经济作物,这些土地和农民,包括孩子銮巴颂都不能动。相应的,銮巴颂山上的地盘和罂粟园,地里的农民,政府也不管,双方画好一条线,相安无事。”
阿玥转头问猜叔:“这是你在中间让他们谈好的?”
猜叔看着阿玥,没有避讳地答了声:“是。”
阿玥动了动嘴角,心中五味杂陈,说:“外头那个老外贾斯汀可能要崩溃了,他的理想是拯救所有孩子。现在,在某一条分界线以北,达班的农民和孩子再也不用吃毒贩的大米,可以去伐木,去种庄稼,而在那条线以南……”
她本想说,水深火热,人间炼狱,万劫不复,其中每一个词捡起来用,都不算夸张。可她还是转了几个弯,重新说道:“不过,人间处处都是一样。达班北边几百公里开外,也有一条边界线,边界线以北,没有枪支弹药,可以过结婚生子的平静生活。边界线以南,还有很多人只是努力地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也有人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过得好一些。中国也经历过改革,我懂,改革不是一蹴而就,也是有先来后到,有牺牲的。”
吴海山不住地点头,对着阿玥叹道:“阿玥啊!你说的我非常赞同,猜叔和勃邦政府,和銮巴颂的谈判斡旋中经历了诸多不易,我也算有所亲历。猜叔的格局很大,阿玥,你不愧是最懂猜叔的人,猜叔的取舍,你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我真就是这么想的。”阿玥解释道。
吴海山仍然不吝赞美之词:“阿玥啊,猜叔有了你,可真是如虎添翼。”
猜叔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睁睁地将高帽飞速织好,只得无奈地呼了口气,提醒吴海山:“海山,你不是说,要问阿玥关于张先生的事吗?”
“哦对了,阿玥。你问到海会下面挂名的那些贸易公司,看起来,以后会由慈善资本接手合作。张先生他知道你在海会做事,对这个方面很有经验,暗示猜叔想要请你加入慈善资本,帮他和猜叔打理这些事。”
阿玥抬了抬眉毛,和吴海山,猜叔确认:“张先生是猜叔的合作伙伴,现在他想要请我加入慈善资本?而且听起来,也会是一个不低的职位,我想的没错吧?”
猜叔点点头,吴海山笑着看她。
“当然不要啊!”阿玥不假思索地回答。
吴海山的笑容僵在脸上,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猜叔说,你对海会的工作有质疑,现在慈善资本有这么大的项目可以做,又可以和猜叔共事,有猜叔为你保驾护航,不好吗?”
“正是因为要和猜叔共事呀吴老板!”阿玥答,“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这样投资风险太大了。”
猜叔肩膀放松了些,默默地提起茶杯,不深不浅地尝了一口,脸上勾出渐深的笑意。
阿玥解释道:“吴老板,你看啊,就我和猜叔这样暧昧的关系,真在一起工作的话,进不可攻退不可守,我会吃大亏的吴老板。”
猜叔轻咳一声,收敛了一些笑容,忍不住问她:“乜暧昧关系?点咁多奇怪嘅中国话?”
吴海山连忙打圆场:“猜叔,你别生气,我明白阿玥的意思,她是说呢,她和猜叔有着很深的情感连接,将来如果也有很深的家庭和利益连接的话,她在慈善资本工作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阿玥接话:“吴老板懂我。猜叔你看啊,咱俩现在关系是挺好的,这是还没发过飙吵过架呢!你说要是咱们吃同一碗饭,都为张先生做事,将来要是咱俩不好了,你有了新欢,我工作又风生水起的整天在你眼前晃悠,会不会让人家姑娘很尴尬,会不会成天念叨你烦死你?”
猜叔的脸色渐暗,吴海山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
“那就算是咱俩还好呢,也不适合这么安排,你们慈善资本这个组织吧,水太深。我又不傻,我还不会在三边坡游泳,所以就打算在海会老实呆着。不管它改成什么名字,只要它在三边坡还有一些话语权,还有政府关系,我就打算深耕一下,猜叔你忘了吗?我要做橡树啊!我不要做木棉啊!”
猜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吸了口气看窗外。
“好!”吴海山鼓起掌来,“阿玥,你说你要做橡树,我是真心佩服你,也是真心羡慕猜叔有你。”
吴海山仿佛在刻意忽略神色变了几变的猜叔,只是转头对他耐心解释:“猜叔啊,橡树是中国北方的一种树,木棉是……”
夜深了,阿玥在竹屋和小雅聊了会儿天,晃晃荡荡回到主楼,在要上楼的转角看到独自坐在楼梯上的猜叔。
“过来。”他看着阿玥说。
阿玥乖乖地坐下在猜叔身边,猜叔从兜里摸出几张大额钞票递给阿玥。
“挣大钱啦?”阿玥问,拿起这几张钞票,对着头顶的灯光一张张验着。
“从吴海山荷包挣嘅。”猜叔答,不急不慌地看着阿玥那一脸财迷的样子。
“我都要忘了和人民币是怎么换算的了。”阿玥嘟囔着,把这几张钞票工整叠好,折了一下,装进自己兜里。
“开唔开心啊?”猜叔侧头看着阿玥问。
“开心啊!老开心了。”阿玥把下巴枕在猜叔架起的手臂上,笑着答。
“我都跟海山讲,你不会答应张生嘅,他不信。”猜叔说。
“你看看,还是猜叔你懂我。”阿玥又把身子往猜叔怀里凑了凑,干脆把头搭在猜叔腿上。
“不过,我也都有好紧要的问题问你。”猜叔低头握着阿玥的胳膊说。
“我不想答。”阿玥干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