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孤女而已，根本有拒绝的资格。

*

客院里，郑世恩惬意的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床榻上，简直心花怒放。

她一直知道伯府里有位表姑娘，只是一直无缘见到；他更加没有料到，姑母竟然有将戚云晞嫁给他的打算。

一想到既不用再在臭脾气的窦宝珠面前做低伏小，又能继续喝伯府保持好关系，还能抱得美人归，他怎么想都开心。即便知道表妹是因为攀到高枝要摆脱他，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枕得久了，手有点麻，郑世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街上匆匆一段同行，晚膳时的隔桌相望，虽然仍有待确认，可凭他阅女无数的经验，这位表姑娘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若是压上去……

春日漫长，郑世恩感觉到一阵阵燥热。

***

本来只是觉得郑氏的反应不对劲，自从昨夜知道郑氏存了让她嫁给郑世恩的想法，戚云晞一刻也不想在上京多待。

考虑到两个女子出行不便，戚云晞打算男扮女装上路。

于是，昨日买完胭脂后，她原本想着和晓荷再去布庄买几身男装。

没想到被郑世恩缠上，只好提前回来。

晓荷做完活，见戚云晞发呆，好奇：“姑娘在想什么？”

戚云晞起身：“你随我去一趟正房。”

衣裳来不及做，还是得预备。

可她不惜扯谎拒绝了郑氏，不确定如今的郑氏是否还好说话。

不过就算郑氏拒绝也不要紧，被拒绝得多了，多被拒绝一次也没关系。

结果刚走到正院门口，主仆俩就忙不迭返回了芷芜院。

郑世恩在正院，他不知做了什么，郑氏开心，满院都是欢声笑语。

戚云晞不想与郑世恩照面，有多远躲多远。

重新回到屋子里，戚云晞接了晓荷递过来的茶水压惊：“将箱底的旧衣拿出来吧。”

箱底其实有两套男装，是她和奶娘以前为防不时之需备的，因为成色还有七八成新，奶娘舍不得丢，来上京时也带上了。

只不过衣服做了两年多，尺寸已不适合。

晓荷果然在底下翻出两套灰褐色的粗布男装。

戚云晞拿起属于她的那一身，在晓荷身上比划：“肥瘦适宜，除了衣袖和裤腿长些，裁短些就可以。”

晓荷还没穿过男装，满眼都是新奇。

戚云晞伸手轻抚着原本属于奶娘的，脑中不由自主浮出奶娘穿着这一身的场景，眼中涌着柔软的温情，也有难以言说的酸楚。

仿佛冥冥之中，奶娘又守护了她一回。

晓荷的手快，已经拿起衣裳在戚云晞身上比划，眼睛亮晶晶地：“这一身也可以！”

戚云晞收起思绪，点点头。

衣服做了快两年，那时戚云晞和奶娘身高差不多，但奶娘比她丰腴些。两年过去，戚云晞长高了些，也不似那时瘦弱，将给晓荷的那一身多出来的缝在奶娘这一身上，也能勉强凑足两身。

说干就干，戚云晞取来针线，主仆俩分工合作，天黑前已将两身衣裳改好。

晓荷穿着改好的衣服，在镜台前苦恼：“只是换身衣裳的话，还是能看出来是女子。”

戚云晞笑笑。

她让晓荷取出箱底的一个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有假胡须、特殊颜色的胭脂以及一卷棉布，正是戚云晞之前用来束胸的那种。

晓荷满脸不可思议：“姑娘怎会有这些？”

马上就要结伴回去，戚云晞不介意和她说说从前的事：“女扮男装能少些麻烦。”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双亲亡故，倭寇入城，家中财物被人趁乱洗劫一空，她与奶娘只好逃。

幸运的是，她们二人先是蒙父亲之前的一个属下搭救，躲开了倭寇的屠戮。

可惜那位世叔没过多久就病故，她们轻信了人，差点被同行的人卖去烟花之所。

直到被父亲年少的同窗所救，后来并被这家收养为义女，义父跛足干不了重活，一家老小全靠义母张罗，义母的脾气不好，她就这样磕磕绊绊长大。

她说得轻描淡写，晓荷听着却心疼。

不难窥见，姑娘年少时必定也是个小美人，晓荷逃过难，知道那对颇有姿色的女子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中长大有多艰难，不仅需要勇气还要有绝佳的运气。

知道了自家姑娘有那样的经历，晓荷理解了戚云晞在面对伯夫人和表姑娘的为难时的淡然。

设身处地，对逃过荒的自己来说，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也不用警惕同伴的欺凌与骚扰，只需尽心伺候好主子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对姑娘而言，经过更大的艰难，才会觉得后宅的那些为难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