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虞朝希的反应,钟昱想到这件事,涌起的滋味只有心酸,“不傻。”
虞朝希却自说自话,摇头轻笑。看上去好像是完全不在意那些事了,语气轻松道:“还好被你拒绝了。”
“哪有,我明明答应了的。”钟昱今天可没喝酒,还不至于糊涂到连这个都记不清。他佯装皱眉,紧接着轻笑道。
可别想诬陷他。
“嗯,你是答应了的。”虞朝希喃喃自语。
那种境况下钟昱的答应,无疑是给虞朝希敲了一记警钟,令她陡然清醒,拽回了头脑里残存的一丝理智。
那是怎么样一种境况呢?
车里久久都未曾再有声音响起,两个人陷入到一种共同沉默里。
虞朝希的大学生活,过得并不想象中如意。相反宿舍拉帮结派一地鸡毛,让她迎头撞上了人生的第二大变故。
尽管虞朝希在开学报道第一天就重逢了钟昱,这一幸事曾经一度令她以为会是四年大学生活的良好开端。
开学报道日各个院系支棱起小帐篷,横幅拉起来口号标起来,虞朝希便是在注册报道的时候,在一堆人里不期然与钟昱四目相对,进而他乡遇故知地激动狂喜,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还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以为就此各安天命的人,偶尔想起他虞朝希会有淡淡失落,那是除了父母陪她最久的人啊,尤其是在濒临崩溃的日子里。
高中三年虞朝希住校,高一高二周周回家,高三这个频率缩减到一月一回。整整三年,她都在等他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子一样,大老远地就开始喊她的名字,而再过一小会儿,便能看到他像往常一样晃晃悠悠来到她家。
但是三年了,虞朝希一次都没有等到过,彼时她家里连电话都没有,更别提拥有一部私人手机。
她从前竟一直不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会如此薄弱。一阵风吹过,就轻易散了。
后来最先亲近虞朝希的室友跟她说,“我当时就在周围的人群里,看到你们突然狂喜然后抱在一起,我眼前都是粉红色的泡泡,脑补了一出青春偶像剧。多般配的两个人啊!男帅女靓的,像拍电视剧一样。”
虞朝希一时尴尬:“当时光顾着高兴,都忘记是在公共场合了。”
再后来也是这个舍友,因为喜欢的男生跟虞朝希告了白,跟她冷战最后不欢而散。虞朝希自此上了大学后,话都少了很多。
那是虞朝希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比之前家里发生重大变故还要艰难一些。
寝室十几平米的地方,本就伫立着一群性格不合心思各异的人,各个不肯相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还闹不和,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一起,实在太容易影响情绪。
那段时间虞朝希一想到回寝室就害怕,于是天天泡图书馆泡到闭馆时间,争取只用在寝室洗漱睡觉,两眼一闭不看不想。
可不看的确是不看,不想的话,又怎么可能呢?平日里上课总坐一起的两个人,一旦拆解组合别人看了奇怪不说,自己心里总会有异样的感觉。
虞朝希本就重感情,一段关系里她总是付出多的那一个,所以一旦友情宣告破裂,于别人而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可对她来说便是摧枯拉朽。
一开始二人还维持着现状,上课一起坐只是不交流,虞朝希偶尔抬头听讲偶尔低头发呆,对方会和前后桌的同班同学谈笑风生。
再后来可能是双方都有所觉察,便不再费力维持这种表面和平,貌合神离开始分崩离析。
虞朝希觉得自己压抑得快要死掉了,尽管现在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可她当时就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精神状态变得特别差,还很容易受到惊吓。每当寝室有各种声响,尤其是人声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浑身颤栗。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年,到了大三上半学期,身边的同学们都在努力奔赴自己的前程,保研的考研的申请国外大学的都有,还因着他们这个专业的特殊性,一小部分人在准备年底的国网考试。
虞朝希因为对所学专业感觉平平,因此无意于继续深造,放弃了院里的保研名额。
为了不虚度时光,也为了能有事可做转移注意力,走出当下的困局,她转身加入了国网考试大军的队伍。
于是早出晚归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有时候学不进去了就跑去操场看钟昱打篮球,完了之后二人再去操场走走。
男生上了大学通常都会如鱼得水,尤其热爱运动天生善于交际的男孩子。虞朝希虽从不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阳光开朗的男孩子向来会暖气氛照顾人,从不缺乏识别他人情绪的能力。
钟昱更是其中翘楚。
看破不说破同样也是钟昱的特长,喊她吃饭教她打篮球,拉她跑步和她一起泡图书馆,这份无声陪伴一给就是一年。
两个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里其实都是钟昱在讲话,讲他的沙雕舍友,讲他打游戏的趣事,讲很多很多轻松愉快的话题,只是从来不提为什么她总是孤身一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跑完步开始走圈时虞朝希突然来了句:“钟昱,我们在一起吧。”
说话时看都没看他,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