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帘子才被拉开,藤井脱了手套出来走向他。“伤口恢复的差不多,意识也很清晰,问题并不大,等化验结果出来后我们再看指标,指标都合适的话就可以让她出院了。”
点点头,幸村谢过藤井,然后走到病床边,十一侧着身朝着窗户的方向睡,一如她离开前的那一晚。
“千织,还是不愿意看我吗?”幸村伸出手,想拍拍她的手臂,但却在半空停住了,他还挺怕被她躲开的,但他更怕她为了躲开而摔下床去,所以干脆就不动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气愤我说的那些话,但我从来不是后悔向你求婚这件事,我后悔的,是自诩爱你却没有发现你的伤痛,我后悔我没能像誓言中那样成为一个好丈夫,我明明说过要爱你护你的。”
十一虽听力微弱,但幸村这会儿说的话她却听得真切,她用手捏着被角,轻咬着唇,心里也会觉得委屈。
“克劳德告诉我,你一直都忍着那样的痛,如果就这样被折磨下去,会失去来生,我不想你在痛苦中结束这辈子又没有下辈子,所以我私自放手了。千织,我背叛了你,你怨我我也能理解,只是就算你真的不愿意再选择我,至少现在先让我照顾你,我保证等你恢复了我就离开,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这么多话,为什么不过来看着我说。”
“我怕你看着我心烦。”幸村低着头,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是很烦,像我这样听力的人,要是哪句话没听清,你不是白白道歉了?”十一转回过身,眼眶中闪着泪。“人家都说刚生完不要哭,你倒好,非要在这个时间点来惹我。”
“我不是故意的。”
“近点,我没有眼镜会看不清你。”招招手,十一让幸村贴的近些,她躺在床上,两只手放在他的脸侧,想用力捏捏出出气,最终还是没舍得,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眼泪从眼角滑落。“你瘦了很多。”
“没有。”幸村跪在床边,一只手覆在她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轻揉。
“孩子,见过吗?”
“迹部帮我去看过,他说长得还不错,所以你不用担心她。”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不太有胃口。”
“那我饿了,你陪我吃饭吧。”
“……好,我去端饭,等我。”幸村的鼻子酸了酸,他知道十一还是原谅他了,他的爱人,最后还是愿意回到他身边,这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喜讯。
两人安静的吃了半年来的第一顿饭,十一又睡了过去,她的体力并没有恢复多少,就这样醒醒睡睡的反复了几天,幸村一直默默陪着,直到住满一周十一才能出院。出院的那天,幸村约了新生儿会面,两人穿好防护衣,这才第一次正式和孩子见上面。
小小的手牵着她的食指,也牵绊住了十一的心。
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十一会有些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人们的记忆往往在懂事后才会开始,但十一却记得更早的事,她记得那会儿的她也不过只有几个月大,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也像这样牵住过母亲的手指,只是如今她也成为了母亲,倒是世事变幻。
而失联了一个星期复又出现在兼职的店里时,铃木看着眼前小腹平坦的人,一时有些语塞。“你……”
“店长,我过段时间准备回关东了。”十一微微笑着。“这半年来承蒙你照顾,走之前,我会继续在店里帮忙的。”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不要紧,休息了一个星期,恢复的差不多了。”幸村先回神奈川,十一则继续留在熊本等孩子出院,这是他们最终商议的结果,正好店里的工作还没有交代,所以出院后十一就回了店里,这让不明真相的铃木吓了一跳。“孩子在医院养,这一个星期我也有些昏昏沉沉,没来得及和店长打招呼真是抱歉。”
“你们都没事就好,店里其实也没关系,而且我昨天刚招了个新店员。”铃木回过头寻找,只见一个蓝发女生躲在橱柜后,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十一。“哎呀水谷,你躲那里干嘛?”
“她太好看了,我不敢随便接近。”
“孩子出院前我反正也没事,新店员我帮店长带吧。”
“真的可以?”铃木的眼睛亮了亮。
“就当是我弥补突然离职给店长造成的困扰吧。”她确实想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不然干等会显得时间漫长,所以这么决定后,十一开始着手教水谷调制酒水饮品。
因为她没有手机,所以幸村在回神奈川前把他的手机留了下来,这样联系起来倒是方便了,但这也代表他将暂时没有秘密,就好比现在。
软件上还登录着幸村的INS账号,十一出于好奇点进了他的主页,看到了很多他设置了仅自己可见的动态内容,一条条下翻,她似乎能看到他在过去的这半年里频繁反省自身,他确实知道错了,所以她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切换账号,十一登陆了许久未登录的INS主页。水谷学了这么多天,按菜单调制酒水饮品的水平基本成熟,十一便给自己调了杯招牌酒,镜头举起,玻璃杯中的蓝色液体在灯光下甚至显得流光溢彩。
〔一杯敬明天,我们明天见。〕
十一依旧鲜活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不同以往的独身一人,今后她的人生中会有个十分重要的存在。
就像母亲当年嫁到西蒙家族一样,因为有了她,生命才有了牵挂,而如今十一嫁到幸村家,重新拥有一个孩子,她也被置于母亲这一身份之上,只不过区别在于,幸村不是西塞那种人,她的女儿会拥有最光明的未来,她的父母都爱她,她不会像自己一样,辗转着磋磨着成长,或许这就是十一历经这三世最乐见的结局吧。
去接女儿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十一着一条杏色长裙,黑色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幸村轻搂着她的腰站在一旁。新生儿科的门打开,从医生手里接过孩子,十一只觉臂弯温暖,小小的手心抓着她的指尖,这让她的眉眼不自觉透出温柔笑意。
“回家吧。”阳光温和的照耀着他们的身体,一家三口相拥着渐渐远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