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哥也是十三四岁就学会抽烟了*,听说被妈妈训了好久。”世良真纯喃喃道,给自己也点上一支烟。
今天又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上天一点都不体谅她们这些灵魂空冷的凡人。她们在天台上静静地吸了一支烟,烟雾缥缈、了无痕迹。宫野志保吸得快些,待燃尽后,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
“给。”她说,递过去一粒蓝白色的胶囊。“我答应你大哥的东西。”
世良真纯掐灭了她那半支烟,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是……那个药?”
宫野志保点头。
世良真纯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轻飘飘的药丸,从胸前扯出一个古旧的挂坠盒。她轻轻拨开卡扣,打开盒子,把胶囊放了进去。
那挂坠盒的内侧镶着一张一家五口的全家福,初中生模样的赤井玛丽靠在丈夫怀里笑得温柔,一向冷硬的赤井秀一也难得神情放松。挂坠盒里放着一枚女式婚戒、一枚烧熔了一半的拉普-马格南子弹*。现在又多了一颗蓝白色的药丸。
“谢谢,”世良真纯把挂坠盒藏回胸口,“……表姐。”
“嗯。”宫野志保应下了这声“表姐”,把只剩下一枚解药的玻璃瓶妥帖地放回手包。她转身往楼下走,顺手拿走了世良真纯手里的大半盒香烟。
“太阁名人说得对,抽烟确实不是个好习惯。”她说,“这点就别学你大哥了。”
第三节安眠
下午,宫野志保收到了正式的葬礼通知。
是小范围葬礼仪式,没有任何一个无关人员。通知上写,希望明天每位来宾都能准备一件礼物,放进他的棺椁里。
宫野志保看着邮件,仰头靠在转椅上,闭了闭眼。
她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需要一点包装。虽然那个大侦探肯定不在意这些,但她还是要做。
取出玻璃瓶里的蓝白药丸,宫野志保把它放在一个培养皿里。她该怎么包装它呢?一个小药丸,似乎任何包装都显得冗繁。
要不就这样直接放进去吧。总归解药这东西,无论有没有包装,他都一定会很喜欢。
宫野志保想起江户川撒娇卖乖的样子、想起他如获至宝收起临时解药的样子,想起他甘之如饴吞下药丸的样子。她不知怎地,竟然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没有几分弧度,回忆中的暖意消耗一空后,就只剩下漫长的苦涩。
她沉默地拉开抽屉,那些不到一寸见方的、半透明的小药盒整齐地排列在里面。它们如今都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处剩下最后一抹红白色。
这世上最后一粒APTX-4869。
宫野志保拿出这枚小盒,手指习惯性地抚过上面的药名刻字,然后把精巧的锁扣旋开,红色的胶囊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一切的开始。她想。
于是她把培养皿上的解药也放进来,红色蓝色的部分一正一反。两枚胶囊并在一处,像极了一场轮回。
宫野志保定定看了一会儿,“啪嗒”一声合上药盒。她取来桌上的裁纸刀,认真地在盒盖表面刻着什么。半晌,裁纸刀被扔到一边,她支起胳膊、把改造好的“礼品盒”举到与鼻尖齐平,轻轻吹掉上面的碎屑。盒子里的红蓝色块模糊虚幻,几乎看不出边界。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她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
莫名其妙。
没人会缺席这场葬礼。
宫野志保几乎认得出每位参礼者,他们大概可以分成三类:工藤新一的亲人、朋友和战友。亲人不单指工藤夫妇,阿笠博士、毛利一家都被算在内;朋友的成分要复杂些,有像服部平次、世良真纯这样什么都知道的、也有像中道这类昨天才知道高中同学死讯的;战友的人数最多,但是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总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最近都还好吗?”她听见有人问候。
“还好。”另一个女人回答,“只是不大习惯出外勤时左驾没有人的日子。”
葬礼流程极简单,据说是工藤新一在战前遗书里的要求。究竟是不是这样宫野志保也不知道,总之没过多久,众人就排着长队,往那具空棺里送礼物。
“那天是五月四日,”工藤有希子忍着哽咽,“是五月四日。”
排队的顺序是随机的。宫野志保站在队尾,前面是拄着拐杖的服部平次和右手打着石膏的怪盗基德。
服部平次一瘸一拐地走到棺前,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大塑料袋放在里面,然后开始抑扬顿挫地和空棺说话*。排队的地方离棺木有些距离,宫野志保听不清大阪人说的是什么。他啰哩啰嗦地絮叨了许久,最后一拳捶在了棺木上。
关西热血侦探的脸上没了先前夸张出的眉飞色舞。
“我知道你永远都是对的,工藤,”他说,“但我这次,就这一次,我真的很想要第二个真相。”
随后的怪盗基德比服部平次干脆得多,只在棺木里放了张卡片,注视了一会儿就走回来。宫野志保这才看清他今天的模样——惯常的白色怪盗装,只是没戴礼帽,领带换成了黑色的。他的头发比以前更凌乱,眼睛里戴了黑色的美瞳片,脸上也有巧妙的易容痕迹。
再加上单边眼镜……这样看上去就不怎么像黑羽快斗、更不怎么像工藤新一了。
怪盗向她点头致意,宫野志保也点头回应。
到她了。宫野志保莫名有点紧张。她是最后一个上前的,她是那个结束者。
那就了结这一切。她想,随即握着药盒走上前去。
棺椁很宽敞,也许是顾及到了大侦探张扬的睡姿。现在这宽敞的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堆满,仿佛它真的只是个大礼品箱。棺首整齐地放着两摞衣服和两摞书。衣服有两种尺码,显然由毛利事务所和工藤宅分别提供;两摞书中当然有《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一席之地,大侦探常读的名著也都摆在旁边。书的最上面,有一份厚重、崭新的手稿,署名工藤优作。然后是阿笠博士的,他把给新一制作的所有小道具都翻新了一遍放在里面,占了好大一块空间。滑板立在棺壁边上,上面贴着一张博士手书的、密密麻麻的使用说明。
再之后是一沓报纸,宫野志保没翻动,但猜测是工藤新一曾经所有登报的版面合集,右边还放着一对手工织就的、给小孩子用的护腕。还有送足球的,上面满是各大球星的签名,她认不全那些名字,但其实所有签名都是工藤新一从小到大曾喜欢过的球员的亲笔。
剩下的就太过五花八门:相册、勋章、护身符、游戏机、警视厅的通行证、风景画、乐谱……宫野志保一一扫过,在棺尾看见了服部平次的大塑料袋和基德的卡片。
大塑料袋里是几盘塑封好的豪华大阪烧,看样子出自好几家饭店,袋子里甚至摆了几双筷子;基德卡则是前所未有,它并非惯常的打印字,而是黑羽用没受伤的左手亲笔所写。她对那上面的暗号一点思路也没有,想必是小偷先生特意写给大侦探解闷的。
不过在卡片末尾的基德头像旁边,有一行略带凌乱的附注:
“以后不会再扮成你了,名侦探。”
宫野志保长叹了一口气。
她举起药盒,让它在阳光照耀下泛起金光。说来奇怪,从五月四日到如今,她好像没怎么遇见过阴雨天。再进实验室那天有阳光、昨天的表彰会有阳光,今天的葬礼依然是万里无云。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工藤?
黑色长裙的年轻科学家苦笑了一下,弯腰把药盒放到了博士的滑板旁边。她把刻字的那一面朝上放置,盒盖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APTX-4869”
“ANTI-APTX-4869”
“Sherry/H·A”
红白、蓝白的药丸听话地挨在一起,这是最后一枚毒药和最后一枚解药。
一生一死,一始一终。
宫野志保转身离开,黑色的裙摆扬起又落下。满载的空灵柩被抬入地底,墓碑上的少年安静沉默。
生日快乐,工藤。做个好梦。
FIN.
后记
葬礼后的第一个雨天,宫野志保收到了一本新出版的回忆录。她翻开扉页,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那天他和我说,他要去莱辛巴赫。
他说,老爸,我们在那之后见。
——工藤优作《莱辛巴赫之后》
END.
第一节注记:
长野的深山*:私设组织总部位置。
第二节注记:
“我十四岁就会抽了,只不过姐姐不让,就没再抽过。”*:为私设。
“秀哥也是十三四岁就学会抽烟了”*:为私设。
一枚烧熔了一半的拉普-马格南子弹*:AWM狙击步枪专用子弹(即赤井秀一所用子弹)。
第三节注记:
服部平次絮叨的那一堆都是在介绍大阪和叙旧,放筷子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就算是终于请你吃到大阪烧了”。
基德的暗号我根本没编,大家自行想象。
全文注记:
本文文名“空灵柩”有暗示义,牺牲名单也隐藏在行文中,棺椁里的礼物也都是被设计好出自谁手的。猜猜看都是什么?
以及,本文感情戏是全员all新cb,不过想讨论cp也请随意,别撕逼就行,畅所欲言。
!!!本章所有的剧情暗示/呼应都放在作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