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争不过那些无理的人。因此就算我有理,大抵我所说的道理也终有一天会被世人抹去。到了届时,我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无理的人罢。我争不过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既然我为天下人,那么被天诛地灭的人就应当是我才对。”
阿弦说着,竟连笑也不愿笑、哭也不愿哭。他的表情麻木——这令永羲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届时的阿弦已经死了,或者马上将要死了。他已经褪骨换皮、或是任凭骨和皮腐烂,彻底没有了活着的人的喜怒哀乐。
永羲究竟知道也不知道,是谁把阿弦逼迫到如今这般田地的。事已至此,他活像是一个被阿弦主动抛身事外的、闲杂的家伙——无论朝阿弦怎样拼命的呐喊,阿弦都仿佛聋子一般、始终听不见他的声音。可永羲却依旧痴心妄想地觉得,自己总该协助阿弦什么。
“说起来我们与北地停战了十年,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不肯相信。”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使得无数如丝线般的雨滴、密密麻麻的垂下屋檐。阿弦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仿若失去知觉一般、搭在栏杆上。他的声音微弱、言语冰冷,语气中不夹杂有任何激荡的感情——无论是喜悦、愤怒、失叹,抑或是彻骨的悲伤。
几颗从房檐上头落下来的水珠,滴滴答答又落在阿弦的鼻尖上。说起来,阿弦才刚刚经历一场名为天人两隔的考验。由于战时的永羲一直养尊处优的生活在中央,他似乎已经不能理解、是战争夺走了青碧。同样被夺走了的,是阿弦一半的灵魂。
如今的阿弦活在一座满是残垣的烂城里。他浑身上下已然布满恐惧的疮疤。所以停战十年的谎言、他是自然不会信的——因为他每时每刻、每日每夜,都活在一种将要随时被金戈铁马夺走身边的人的恐惧里。对于这些事情,永羲自然也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