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男人的时候真的得把眼睛擦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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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时间,在记忆里堆积下来的事情和人数量要比想象中的庞大,除去那么几个影响深刻的人,以及有关于他们的事情,其余的,大多数已经被大脑选择性遗忘在角落里,何况她压根就没去认真记。
可是如果真的要细细回想起来,还是能从堆积如山的记忆里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顺着这些痕迹。
陈年老事回忆起来的时候,时间仿佛还在昨天。
她对万的记忆起源于一千年前的新尝祭。
万原本是活跃在会津一带的术师,在京都和朝廷的术师起了冲突,将后者大卸八块后,出众的能力和优秀的术式引起朝廷忌惮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朝廷的橄榄枝。
在那个妖魔横行的年代,朝廷十分需要强大术师的效忠,以此来巩固平安京的地位,万顺理成章成为了朝廷的御用术师。
宿傩被邀请到都城参加新尝祭是在那之后的事情,比起示好,朝廷这份举动更像是在摇尾乞怜,将诅咒供奉上祭祀神明的祭台,傲慢的公卿与贵族,连同效忠于朝廷的咒术师,匍匐在恶神高坐的祭台下,向他祈求五谷丰登。
讽刺至极。
那天格外的热闹,宫中搭起了高高的祭台,被认为能消灾减祸的杨桐叶一簇一簇被捆绑在木头的圆柱上。
铺满路面的鹅卵石被踩动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灌了风的宽大衣袖鼓胀起来,衣角在视线里翩跹。
披着外衣的女人突然从视线的角落里跑了出来,狂风掀起乌黑的发尾,素白的皮肤在衣袍下时隐时现。
人类这种生物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一个人的认知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非真的不可能,就像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可这件事情偏偏会发生。
漫长的一千年里,那是她第一次见证“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可对方一见钟情的对象好死不死偏偏是宿傩。
但凡换个人,她都会为这感天动地的爱情大肆鼓掌欢呼,并送上真挚的祝福,对象是宿傩的话,她只能说女方是瞎了眼,被这红尘世俗迷了心智,错把狗屎当金子。
女人看男人的时候真的得把眼睛擦亮点,轻则遇到渣男被劈腿,重则当场被片了出餐。
她看着那个披着外衣的女人飞奔过来,像是一只奔跑的鹿,动作灵活地跳上祭台,伸出手抱住那个四眼四手的恶神,用手心抚摸他的脸颊,眉眼温柔得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直接把她的cpu干烧了,她不懂,她大为震撼,更别说彼时的她从来没爱过人,不理解爱的小怪物亲眼见证了那个女人对两面宿傩的爱。
她不懂爱这东西,两面宿傩也不懂。
冰冷的寒气顺着毛孔渗入骨髓,水汽在空气里凝结,覆盖上女人的手臂,兜头的寒气混杂着浓烈的杀气倾泻而下,里梅压抑着怒火的呵斥和冰冷的术式如约而至。
被本能驱使的女人跳下祭台躲避,接着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高调向里梅挑衅,而后便是肌理被切开,血浆飙溅出身体的声音。
周围溢满了含着恐惧的吸气声,底下的贵族瑟缩得像是暴露在猎食者眼皮子底下的兔子。
铁锈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鹅卵石和白色的沙子在血液里被浸泡成扎眼的红色。
血液顺着被撕裂的伤口里渗出,女人看着天空,她在笑,笑得妩媚又兴奋。
祭台上的恶神却没有为她的爱感动身心,依旧傲慢地坐于祭台。
……
“狐狸精!!”
熟悉的句式和语气,诅咒的气息直接怼着脸就扑了过来。
干净整洁的布帛直接被撕扯得稀碎,凶狠的力道直接把房间的墙体震出裂痕,一路开裂,宛若顺着墙壁攀爬的藤蔓,纯白的窗帘在落地窗前在湍急的气流里猎猎作响,宛若飞舞的旗帜。
适才苏醒的睡美人半点大病初愈的柔弱都没有,反而满脸青筋暴跳,明媚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多半连伏黑惠都不知道自己姐姐的脸会有出现这种表情的一天。
‘勾引宿傩’这种事情,光是听着就好恶心,让人连饭都吃不下去那种。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会干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来?
天地良心。
她这一千年的确没干什么良心事情,但这么丧良心的事情,她真的没有干过。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一千年来她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来来回回原地起立,身体早就换了不知道多少个,站在老熟人面前都不一定能被认得出来,万是怎么把她认出来的?
“你的身上……有宿傩的气味……”音节从牙缝里一个个被挤出来,对方一脸恨不得当场打死她的凶暴表情,活似一只暴怒的母熊,“除了你,宿傩会在谁的身上留下气味。”
宇智波神奈抬起袖子,凑到鼻子前吸了吸。
人能闻得到别人身上的气味,却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所以她啥也没闻出来。
宇智波神奈:“……”
艹。
好恶心。
一千年来头一次这么懵逼过,宇智波神奈的动作直接僵硬住了,连带着表情也跟着空白,落在万的眼中却莫名成了陷入热恋少女的娇羞。
“你在……炫耀什么?!”
拔高的声音瞬间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在耳畔炸响。
宇智波神奈:“……”
别拦我,让我回去洗澡。
……
两个女人的战争进行的同时,埼玉县这边的事情也朝着更加古怪的方向发展,先是被迫和打斗到一半的咒灵停止战斗,后来又被咒灵告知己方队友是兄弟。
震惊钉崎野蔷薇一整年。
吸氧、冷静。
忍住揍人冲动的钉崎野蔷薇深吸一口气,而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脑子不太聪明的同窗,斟酌须臾后,慎重地开口,“虎杖,你们家……都是人类吧?”
虎杖悠仁疯狂点头,并表示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子,虎杖家这一代就他这一根独苗。
另一边三兄弟的长兄表情严肃,语气严肃,“我真的是你大哥!悠仁!”
钉崎野蔷薇一把勒住虎杖悠仁的脖子把人往身后带,一副“保护智障儿童,远离变态”的架势,“那就给我拿出点证据来啊混蛋!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不要叫得这么亲近!”
“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刚才是想杀了我们吧!”
去你妹的大哥!
哪有哥哥上门就要谋杀弟弟的?何况你们看着连同一个物种都不是。
三兄弟的长兄瞬间有种一张嘴不够用,恨不得现场多长出几张嘴来解释的冲动,可惜他不是真人,没这能力。
他不是特别在意人类的死活,如果前提是眼前的人类直接涉及到了自己的兄弟,那就不免要束手束脚,更何况,他们已经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对方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目光触及到眼前的三个兄弟,心里的某个角落抽动了几下,虎杖悠仁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钉崎,我想听他们把事情说完。”
“哈?”钉崎野蔷薇的眉头直接拧了起来,连带着面部表情也瞅着非常凶恶,一度把虎杖悠仁吓得想要自闭。
一想到同窗的烂好人德行,钉崎野蔷薇的表情下意识地变得非常凶恶,本能地认为虎杖悠仁怕不是刚才伤到了脑子,恨不得当场一锤子把人捶晕过去。
大脑的理智将怒火压制下去后,钉崎野蔷薇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这个烂好人。
这家伙的确是个笨蛋,但他并不蠢,诅咒的事情很难用常理解释清楚,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女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松开了勒着虎杖悠仁的脖子,撒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听好了,关键时刻不要烂好人。”
“抱歉。”虎杖悠仁轻声开口。
“这是坏相。”
虎杖悠仁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在那个穿着非常奇怪的人身上。
“这是血涂。”
前面那个好歹是个人样,后面那个直接连人样都没有。
“我是你的大哥,胀相。”男人一本正经。
虎杖悠仁无语凝噎。
两个人在磕磕巴巴的解释里弄懂了对方术式的原理,对方的术式是操控血液,和他们认识的加茂宪纪是同一种术式,以兄弟之间共同的血脉联系,将所有的兄弟联系在一起,无论多遥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弟弟们的状态。
离得近了,能感觉到的东西就越多,强烈的情绪会引起血脉的共鸣,生死之外的东西也能通过血脉共鸣到自己身上,生死的夹缝里,情绪的波动会是剧烈的,尤其是身边还有生死与共的同伴,他强烈地感觉到了虎杖悠仁的情绪。
确认了对方是自己的兄弟,那就要好好履行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饶是钉崎野蔷薇也信了几分。
半只胳膊都是我方队友的哥打出来的血的女孩满脸黑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倒霉同窗还会有三个非人类的哥。
“阿诺……”虎杖悠仁弱弱地开口,很想重申自己是虎杖家里的独生子这件事情。
“我们是十兄弟!”胀相的语气严肃。
钉崎野蔷薇:“……你居然有九个非人类的哥哥。”
虎杖悠仁你好福气。
虎杖悠仁疯狂摇头。
虎杖悠仁到底有没有兄弟这件事情,真的要追究起来,那得从父母那一辈开始,可是他的父母在幼年时期就已经过世,知道情况的祖父虎杖倭助在几个月前也过世了,所以事情就变成了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