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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厦提着猪肝汤,没隔着篱笆看见江倾。
“他发烧了。”宫奶奶正在洗衣服。
“是感冒了吗?”江厦神色凝重起来,把昨天的行程过了一遍,担心是天太热闭了汗,“严重吗?”
“不是,伤口反复的正常现象,医生来打了退烧针和消炎针,”宫奶奶给江厦倒水,“昨晚上睡觉的时候说腿疼,是炎症。”
伤口发炎轻的是红肿,重了就要感染的。
江厦的一颗心都悬起来:“我去看看他。”
江倾的身上温度还有点高,苍白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甚至能看见薄薄一层浅皮之下的血管。
一直到江厦离开,江倾都没醒。
他在门口穿鞋,告诉宫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他,您记得叫他把汤喝了。”
宫奶奶道谢:“好,你也把番茄拿回去,都是院子里自己种的。”
第二天江倾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但体温反复,也没什么精神,江厦提着猪肝汤进卧室的时候,他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正在一张白纸上画画。
看得出来猪肝汤不好喝,江倾差点吃吐了,但骨子里的涵养让他不能失了态。
江厦把带的小盒子拿出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糖,一看就不是在一个货柜里抓的,但都摊在江倾面前。
“陶辛哲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笼络他那群小跟班把所有小卖部都洗劫了一遍。”
江倾:“……”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能引起这么大阵仗。
很是不好意思:“也不用……”
“你拿着吧,陶辛哲心眼实在,”江厦作无奈样,“不然以后得跟着你满村跑。”
“你想想他那叽叽喳喳的样。”
“不过糖,你还是别多吃,影响伤口愈合。”
江倾面对陶辛哲也够呛,默默地收了,眨着眼睛点头:“你把那个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他腿动不了,江厦帮他拿,里面有几盒巧克力。
“给你和你表弟。”
*
巧克力的包装上全是英文,陶辛哲看不懂,但没见过,可劲得瑟,被一堆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围着像是要演讲。
“看看,看看,哲哥是什么人,”敲外壳,“你们见过这种巧克力吗?没见过吧!”
这群傻孩子还很配合,声音里全是羡慕:“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陶辛哲说,“一看就很贵,很高档,江倾既然认我这个朋友了!你们也得认他!”
小孩儿:“好——”
江厦蹬着自行车路过,被这个“头目”叫住:“哥!你去哪啊?”
江厦:“打篮球。”
“叫上我啊!我和你一块去!”陶辛哲把巧克力一揣,赶紧往他后座放屁股,“去哪个场地?”
江厦之前一只手扶着把手,现在把夹在手臂上的篮球扔他手上:“你们学校。”
“得嘞!我刷脸带你进去。”陶辛哲腾着腿喊。
就这个村,放假看门的大爷都见不到人,刷哪门子脸。
江厦被太阳晒得虚了虚眼:“最近看见你们班的大虎了吗?”
“虎子?”陶辛哲疑惑,不明白自己表哥为什么提这个人,从篮球上抬眼,看着江厦挺直的后背,风把球衣吹得猎猎的,“没有,估计今天和狐朋狗友一块打球呢吧?哥你要和他打球啊?”
江厦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起打球,蹙眉:“没,了解一下你现在和他还有矛盾吗?”
陶辛哲哼了一声:“我不乐意理他。”
骑车的人点了一下头,好半天在夏风里飘出一句:“一个班的,还是要好好相处得好。”
当天下午江厦一边降维打击自己表弟,一边观察虎子打球,虎子也往他们这边看,他长得也很虎,肩背壮硕,一双眼睛里的气势可凶了,死盯着陶辛哲。
不知道是去哪里打了架,额头上吊着个大包,左眼圈浅紫,模样滑稽。
江厦“啧”了一声,按住要回眼的表弟:“认真打球。”
陶辛哲差点被撞掉球,慌里慌张地“哦”了半天。
夕阳西下,江厦老是觉得乡里的光比城市里的红,夜近雾起,残阳最后喷薄而出,把这一日最后的生命力交托出去。
想着还有点壮烈了。
他蹬着自行车看着一点一点隐匿进山林的圆日,眼里也有一片红。
后座被重力一压,陶辛哲长叹了一口气,抹汗:“哥你今天打得这么猛啊……”
江厦撑着车把手喝了一口水,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半干的汗渍在红光里发亮:“是你太菜了。”
蹬腿,夜风刚起,他听见陶辛哲在后座哀嚎:“哥——!巧克力!它化了!”
江厦把车骑得飞快,凉风在抚摸他的脸他的整个身体。
遇到坡道也没有减速,像在飞,自己表弟的声音听不清,他想着融化了的巧克力黏住包装纸,也黏手,扬起嘴角大声:“你可以舔着吃!”
陶辛哲:“……”
到暑假结束,陶辛哲都没搞明白自己表哥为什么要去学校打那场篮球,因为他一直嫌弃学校篮球场设备太次,也不明白表哥为什么一直看着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