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和花草沾了水珠,快速旋转的洒水器喷了一半在青石板小路上,拼接的缝隙里储存了一汪汪水。
三层阶梯上的褐色门紧紧闭合,身着蓝白格子短袖的卷毛小男孩坐在台阶上。
脑袋低垂,湿漉漉的睫毛成簇,下巴挂着一滴将落不落的水珠。
“你叫阿里巴巴,身高一米八八,看我可怜巴巴......”卷毛小男孩垂头站在廊檐下,嘴里轻声念叨着一段顺口溜。
烈日降下的火星跌落在皮肤上,疼的汗水从下巴滴落在地上,打湿了沿路搬运的小蚂蚁。
“游先生。”方晴飔站在卧室门口轻唤了声。
面朝墙壁站立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方晴飔又叫了声,等待了几秒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她走近到身侧,观察完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没多久两名男人走进来,洗净手穿上白大褂,然后将站立不动的男人安置在轮椅上。
滚轮滑动到客卧,医生又谨慎地抱起男人躺平在床上。
连接好的仪器亮起灯,准备工作就绪,医生将麻醉剂缓慢推注进静脉里。
漆黑夜色在鱼肚白出现之前愈发漆黑,黑色帘子遮挡了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玻璃屋看不见一点星星灯火。
湖水掠起层层觳纹,丝丝缕缕的烟雾一路飘荡,在快要流窜进路灯前消散的无踪无影。
“咳咳咳——”
“咳咳——”站在垃圾桶边的男人边抵着嘴闷咳,边缓缓抬头朝斜前方看去。
僵涩的眼珠一动也不动,长睫毛一眨也不眨,直到被燃烧到指节的火星烫了后才垂下头。
蓄积的小山峰里又多了一支,随着一下下捻灭倒塌成灰尘四起的硝烟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人听到声音倏地扭头,在看清来人后搓捻着指尖松懈下来。
“方医生。”
“今老板。”
两人沿湖边缓慢地往上行的方向漫步,掠过湖面吹来的风很舒服,却也夹杂了破晓时分的阴凉往骨头里钻。
“不间断的催眠治疗很消耗精力,疲惫状态在白天的时候并不适合出现,所以游先生每日都会待到晚上。”方晴飔说,“是调整也是怕出现不自控的意外。”
“游先生是个很敏锐的人,可注意力一旦分散就会忽视很多东西,好比今老板的状态。”方晴飔侧目,“今老板始终没有调整好心态,这次是因为电休克吗?”
再次出现的三个字让今见山脚下乱了方寸,阵阵眩晕中连小石子好像也能绊倒他。
五脏六腑一刻不停的绞动,拧在一起阻止了供血,四肢又开始发冷。他怀疑早已停歇的雨侵袭进了毛孔,又怀疑情绪稳定剂的副作用还没有消失。
“我查过,不会有痛苦感知。”今见山任由身体里作乱一气,平稳地吐出字。
“嗯,会用到静脉麻醉和肌肉松弛剂,可以有效干预抑郁和木僵。”
即使昨天傍晚解释过,但方晴飔还是再解释一遍:“游先生对部分药物不耐受,电休克治疗很适合他,不会有什么并发症。”
“干预记忆为什么会诱发......木僵。”今见山问。
方晴飔沉默片刻,说:“你可以想象要进入的潜意识是一扇门,在进去之前会有花草、石阶等,这些也会起到细微的影响。”
今见山垂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我需要他直面这些痛苦,也需要他释放情感,”方晴飔抿了抿唇,“但今老板不能是这种状态。”
树木山峦的缝隙里有鱼肚白出现,近处依旧很黑。今见山看向前方路灯下的光晕,很低地应了声。
声音太嘶哑,步伐也太慢,方晴飔暗叹了一声气,绕过柳树坐到木椅上。
等了片刻也不见旁边有人落座,她回头看过去。高大的男人双手揣在兜里,侧过身子正看着来时的方向。
面前恍若隔了一座无法翻越的山,又像是被层层雾气遮挡。情绪浓重到一定程度,甚至都不能用一个特定的词来概括。
等男人什么都没看到转过身时,方晴飔也转回头看向湖面。
“他现在醒了么?”今见山坐在旁边。
方晴飔没有掏出手机给他看监控,只柔声问:“念珠是紫檀瘤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