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尽头有白色盖顶的雪山,好像很近,又因为炽热的夏天而清楚知道很远。
回到北栖,游弋和众人在院子里坐着闲聊,今见山打了个招呼上了露台。
“从进去开始说。”
“你进去之后他就在窗边儿坐着,盯外面盯了有八分钟,然后走到售货机跟前买了盒饼干和矿泉水。水出来了他蹲地上一直没动,然后我就过去了。”
今见山举着手机看着楼梯口,问:“什么状态?”
“就蹲着,手在挡板里头,看不见脸,不过站起来把东西全给我了。”
“什么叫给你了?”今见山紧紧皱起眉。
“那个......我看他一直不起来就过去问是不是机器坏了。”
怒火噌地窜到头顶,今见山咬牙一字一字地问:“然后你拿着东西跟了一路?”
“......今少,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侮辱我的反侦察能力吧?”
火瞬间熄灭,紧随而来的是莫大的不安。今见山低声问:“为什么给你?”
“他说忘了医生的嘱咐,问我介不介意,我说不介意就拿走了。然后他原坐回去盯着外面,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给了什么?”
“饼干和矿泉水。”
“挡板里头是什么?”
“矿泉水。”
挂了电话,今见山扶着扶手半躺进沙发里。他从旁边栽种的植物上揪下一片叶子,捏着叶柄在指尖里转了转。
锯齿状的边缘微微发红,叶脉相互交错,转动起来好像全部都变作了红色。
不知道转动了多少圈,今见山苦涩地笑了笑,眯起眼睛眺望向远处的白鸽湖。
一上午抢尽时间躲躲藏藏,却只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满盘皆输。
电话来了,来电显示——卧柳屋。
看来给出的时间足够去拿手机了,今见山转头看了眼看不见的院子,接起电话:“方医生。”
“游先生刚才联系我了,要做血检。”
“嗯,他猜到了。”
—
四月三日。
叶拂耳被连日的烟雨笼罩,在清早又由中雨转为毛毛细雨。
早饭过后,今见山扫净办公室一地的碎玻璃,将地上的杂物一一捡起摆放进柜子里。
盯着空无一人的座椅又看了一会儿,他关了电脑随意洗漱一番,然后撑着伞一路沿接待处走到卧柳屋的浅滩前。
他不清楚贸然上门该怎么问,也不清楚会得到什么答案。
盯着晃动的圈圈涟漪看了许久后,今见山决定还是算了。
在达成一定必要条件时,有些事总会发生,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也会在该知道的时候知道。
时机不够成熟必定找不到原因和规律,自然没有万全把握,干预只会改变了解的全貌。
“今老板。”
今见山攥了攥伞柄,转过身。
方晴飔撑伞走近,站定在他身侧:“经停的景色很好,看到今老板时还以为会见到游先生。”
“安静的风景能净化意识境界,没有杂乱思绪才能给其他腾出空间。”今见山忽略女人眼底的错愕,转头看向对岸,“欣赏雨景需要静心体会和感受,我猜会耽误他的工作时间。”
虽然在下雨,不过周边的环境足够安静。直白拆穿又省略客套寒暄,相当于给足了对方时间去准备接下来的问话。
让今见山意外的是,对方准备的时间很短暂,好像一切在猝不及防中也恰到好处。
“你好,我是游先生的心理医生,方晴飔。”
看着伸过来的手,今见山动作缓慢地握上:“你好,方医生。”
“今老板,有关患者的任何信息我都不能透露,除非在他应允的情况下。”
“患者二字算是在提醒我么?”
方晴飔笑了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我很喜欢他,也不在意他是不是你这里的患者。”
“可以看得出来,不过我想问的是,”方晴飔顿了顿,转头看向湖面,“今老板接触过精神分裂吗?”
四个字一刻不停的在心底来回剐磨,今见山嘴唇翕动数次,什么也没说地掏出烟咬上一支。
在即将点着火时,他这才想到什么:“介意么?”
“不会。”
尾音伴随火苗欻的燃起,今见山眨动眼睫猛吸了口,吸得太满太急,他握拳抵住嘴不停地闷咳。
方晴飔轻轻叹了声气:“今老板找我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对吗?”
今见山咳嗽着没有回答,待稍稍缓和,他夹烟的手掌使力按压了下眼眶,然后又猛吸了口烟。
良久后,蓄积的半截烟灰掉落,今见山轻不可闻地喃喃说:“我反复确定,确定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监控上除了他没有人,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很痛苦。”
“嗯,他很痛苦,不过不是病痛在困扰他。”方晴飔说。
今见山举着烟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今老板,常人都很难做到控制情绪,更不要说一个精神病患者。正常人的恋爱和婚姻都很难维持健康状态,也更不要说与一个精神病患者在一起。”
方晴飔摇摇头:“你有正常人拥有的一切,也可以追随一切向往的事物。失去再得到,得到再失去,将人生不如意豁达的用有失有得来诠释,可是游先生不同。”
“喜欢太浅薄,相伴一生的誓言绝大多数等同于不负责任。可以肆意回顾,用不完美或者遗憾来简单概括。路依旧在前方,一路随心所欲埋头前行就可以,花花草草永远是点缀,奇闻异事也是锦上添花,可是游先生不同。”
“可以看的出来今老板很喜欢游先生,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等先了解他的情况后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