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养了一群猪么,我看院儿里那几只羊早晚得进你们嘴里。”
江牧诀吹胡子瞪眼地打开电饭煲,挨个接过碗给盛起来:“小游,看你红烧肉吃得挺多,半天咋都没听到个响啊?”
一家子都是喜欢听赞美的人。
游弋放下筷子,带着笑说:“同样的美食能有数百种味道,如果有心想学这一种,手把手教也不一定能做出同一种。”
“听听,彩虹屁都吹天上了。”田烽满脸慈爱地看着。
江牧诀笑着从游弋手里拿过碗:“个臭小子,会说就再多说两句听听。”
夸赞这门艺术今见山切身体会过,他将胳膊搭在游弋的靠背上等着。
果然,眼梢掀起又是别人想不到的话。
“苏东坡如果吃过您做的这道,估计关于美食的诗词会多加一首,有可能取名叫牛肉颂。”
“噗——”
“哎呦呦!这嘴嘚吧嘚吧还会说的很!”
“听听听听!学分够的夸人都跟别人不一样,几句顶这臭小子一百句。回回问都是好吃好吃好吃,一棒子再打不出多余屁来。”
江牧诀白了眼还在闷笑的今见山,把手里的米饭递过去。
游弋道了谢接过,江牧诀说:“哄着人不做都不行,闲了跟见山回来,回头把容刻还有小冯那臭小子也叫上。不是说爱吃蒜香茄子和豆角焖面么,叔这儿别的不说,你们爱吃的东西管够。”
游弋点头:“好。”
“快说说,揍哪家小子了?”田烽问。
今见山不紧不慢说:“叁溏公子。”
“嚯!”
“嚯!”
看他们震惊的表情,游弋转头问:“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他妈跟我妈是闺蜜,俩人曾经指腹为婚过,没想到生出来的都是儿子。”今见山点了点,“吃菜别光吃肉。”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像延续了上一代的友谊,游弋没打算问,可田烽的话里却带了答案。
“你俩可真行,小时候打完了好不容易消停,老了又换小游打?”田烽问,“那小子练过,没吃亏吧?”
难怪出拳的感觉奇怪,游弋摇头:“他应该收了力。”
“小蒋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到惹急了不会下狠手,”江牧诀说,“也不知道这俩人犯了什么冲,回回见面就掐架,你可不兴学啊。”
游弋笑笑:“嗯。”
“为着什么事儿?你就站旁边儿看俩人打?”田烽问。
今见山解释:“蒋虞朋友找游弋做设计,人因为手上活儿多没答应,呛呛了几句俩人就打起来了。我当时不在,打完才赶到地方。”
游弋只吃着眼睛没往旁边看,反而听了这话的江牧诀火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强买强卖不成?兔崽子我看是皮痒了,手机拿过来,我倒要问问老蒋,合着拍摄和设计全他娘找不到旁人?”
“您快算了,回头我俩脸还要不要?”今见山笑说,“合着三十的人还告状?况且拍摄的钱都揣裤兜了,这会儿再来个自命清高。您饶了我们吧,事儿您二老就当不知道,不然叶拂耳真没法儿混了。”
眼看说不过这个,江牧诀把矛头对向另一个:“小游,不是叔说你,眼前头就看不见个能趁手的东西?扫把椅子全往身上招呼啊,打架的时候谁还管你厚不厚道,咋能把头撞出来这么大个包?”
游弋咽下嘴里的东西:“用了水杯,头是我自己撞的。”
江牧诀,田烽:“......”
“看来真没吃亏,”田烽说,“下回见了往死揍,打不过让见山上。”
游弋:“......好。”
稀稀落落的雨没下多久又停了,不过天气依旧灰蒙蒙一片。
沉重的乌云挤压着往下坠,几只长大的卷毛羊羔不停咩咩叫着,似乎预示会有一场暴雨袭来。
因为今见山要赶回经停开会,洗过碗二老也没有留两人久待的意思。
只装着吃食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叮嘱,两人很有耐心的听一句应一句。
返程的时候,游弋一直盯着后视镜。
看砖墙渐渐变小露出里面的屋子,看老旧褪色的砖红色铁门,又看并肩站在门前穿着不多的两人。
外面很冷,他预估下一秒会转身进去,又预估下一秒会进去。
预估只是预估,直到看不见了,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进去。
“他们很爱你。”
今见山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游弋又看了眼后视镜:“嗯,他们很爱我。”
“夸赞的时候为什么笑?”
今见山顺着话题回答:“赌你会不会文绉绉夸人。”
“有赌注?”
沉默了一会,在游弋要看过来前,今见山说:“回的时候牵不牵手。”
“看来赌对了,江叔的手艺很好。”
余光伸过来一只手,陡然间,今见山的胸口开始怦怦直跳,声音大到衣服都在鼓噪。
明明来时才牵过手,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将递过来的冰凉手指很轻地握住,随后全部包裹进掌心里。
今见山一下下摩挲着骨节,将温暖渡进去:“关于手艺这件事儿,这辆车听过很多次,除了一个人,我说你猜猜看是谁?”
“嗯。”
今见山随意说:“合着田叔生个病都得跟着吃糠咽菜?嘴里快淡出个鸟儿了,车上有没有辣条?”
“李棠。”游弋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前年田叔过生日的时候,李棠从昌市跑过来,”今见山解释,“那几天田叔正感冒,江叔怕他眼馋闹脾气,就让我们都跟着吃清淡的东西,不至于到吃糠咽菜的程度。”
游弋降下窗户,扭转着身子拿过烟点上。
烟头燃起火星,他问:“李棠来的很频繁?”
“算得上频繁了,自从我跑到骊城,周末的时候总能看到她。到后来索性招呼也不打了,跟回自己家似的。”
今见山用拇指点了点冰凉的手背:“给我抽一口。”
游弋斜着身子懒懒地凑过去,将烟嘴放进微微开启的唇瓣里。
抿住的时候,唇瓣贴上两指指节,痒意霎时从手腕一路流窜过臂弯,又似电流窜过胸膛抵达心房。
脱离出唇瓣的时候,烟雾从唇隙里溢出一缕,游弋眨动着眼睫挪开视线。
余光扫过握在一起的手,落定在手里的烟。片刻后,游弋放进嘴里猛吸了一口。